446 清露坠素辉，明月一何朗（2 / 2）

报社的供稿人文笔了得，全篇通读下来，洋洋洒洒，无非是在传达着这个意思：

【眼下的唯一规则是学习——无条件地努力学习。

关有林给最可爱的人演出还要钱？引起众怒。

这是个严重的文盲问题，是对正义的亵渎，是对艺术的侮辱。

艺人要比一般人懂得少，我们不能容忍关有林，索要与自己名声相匹配的价格。

价格的背后是态度。价格越高，态度就越差。

什么人敢把个人和艺术摆放在学习、正义事业、神圣战争之上？】

关有林连家也没回去，泊船一靠岸，便被迫留在了首都。

关有林看到这份报道，以“知识分子工农化，工农群众知识化”的口号大会，已经在京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这次大会的负责人叶继庭，暂时未提关有林同志的错误，只传达了几项基本命令：

“由于咱们剧团的演员中，有百分之五十的文盲或半文盲。为了提高艺人的文化程度，组织上决定，对戏曲队伍的彻底清理。”

“搞清楚剧团每个成员的真实文化水平，把学习不努力的，按情节轻重分别给予处理。”

“解决上层演员对组织三心二意的态度，和严重的资产阶级名利思想。”

“演出剧目以现代戏为主，清除表演上的低级庸俗作风。组织剧团上山下乡，一边劳动锻炼，一边演出。”

新形式下，许多剧团“一锅端”，全体演职员开到京郊工地劳动锻炼，改造思想。

首都京剧团自然不例外，争当表率。

盼望着通过对坏分子的下放、管制、教养，使戏曲队伍更纯洁。

关有林在战战兢兢中，终于等到了会议结束，等到叶继庭宣布他的问题。

“依据法律，给关有林的处分是保留公职，劳动教养。”

啥叫“教养”？他这辈子没听说过，有这样一种处分？

从前只知是父母教养，现在才晓得还有劳动教养。但二者都是直见性命。

叶继庭不关心他服不服气，只近一步说明道：

“因为你戴了帽子，待遇和工资都不能按从前的标准计算了。”

“除了唱戏，还干扫地、打水等体力活儿。更多的时候，要去中小城市和乡镇演出。”

“总在乡下唱，看似无趣，也没有上升的机会。但舞台不分大小，在广袤的农村，也能提高技艺。”

此时的关有林，已经想的不是自己了，只有家中患病年迈的母亲。

百善孝为先，只他现在早已经没那样的勇气，再提出任何要求。

便是点了头之后道，“我可以，并希望组织能给我检讨的机会。”

叶继庭点头表示应允，便见他摊开了字字斟酌的演讲稿，念道：

“对于唱戏要钱这件事，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向最可爱的人道歉，并向批评者表示衷心的感谢……”

他的朗诵声情并茂，身边坐在的是秦瑾环，未被打动，只觉这世道操蛋。

让他检讨不要紧，只演出费到底又交了上去。

算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嗓子能唱，就还能给老娘赚钱。

只希望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等得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