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旧约（2 / 2）

他抵住向燃的额头，想要窥探向燃的想法，当他的意识与向燃连接的那一刻，向燃便觉得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想要将他拖入深渊之中。向燃抬头，看见少年金瞳闪烁茫然的神色，向燃还想要说什么，话说出口，便揉碎在风中，只留下散乱的音节。

远处的雪山如海市蜃楼般散去，天光如炬，落在向燃面前，向燃看见倒塌崩毁的石像，在石像的废墟之上，向燃看见了谢昀。

他坐在废墟上，怀里抱着他那一杆幡，白幡已经残破，光落在他身上，在他身下刻出阴影。

向燃看见谢昀抬头，他并没有看向向燃的方向，而是看着头顶，光源映在他赤赤色的眼瞳中，留下亮色的闪光。

“我记得，我是看见了人间耀眼的愿望，才到这世间来。”谢昀说道，他看着耀目的日光，那光源如此遥远，又是如此寒冷。

向燃并未踏足那片光源之中，而是停在了光芒的边缘，就这样看着位于日光之下的谢昀。

“可当我来到人间之时，那耀眼的愿望已经熄灭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欲念的污浊杂念。无论如何 ，我都找不到那呼唤我来的，耀眼的光。”

“我尽我所能，实现每一个人的愿望，我想要重新看见那颗耀眼的辰星。可随着我的法术带来的，并不是我想要见到的光，而是更为冗杂的贪念，以及无法满足的欲望。”

“渐渐地，我累了，我开始不去回应那些欲望。在贪欲潮涌褪去之后，我以为我重新见到了呼唤我来的光。”

谢昀低头，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很好笑吧，我用了几百年的时间，去捞水中之月。之后又用了数千年的时间，去消磨加在我身上的诅咒。我以为我能凭着记忆中模糊的线索，找到那闪烁的光。”

“这数千年来， 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那呼唤我的愿望究竟是什么。我自己的愿望又是什么。妖物杀人，会背上天罚，妖物杀妖，也会被诅咒磨损。在这数千年间，日复一日的追逐，杀戮，我早就已经忘记了我最初的目的，以及最初的愿望。”

他说着，站起身来，在他身后倒塌的石像，仿佛被青苔覆盖的棺椁。

向燃伸出手，他的手穿过光幕。

“对不起，让你找了这么久。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谢昀，你是否愿意再次回应我的愿望，来到这人间。只为你的愿望，不会再让你背负诅咒，也不会再让你无处寻觅。谢昀，请你再次回应我的愿望，来人间吧。”

这里或许仍有贪念，仍有难填欲壑，仍有妖鬼横行，但在这里，也有你想要见到的耀眼星辰。

谢昀没有答话，也没有动作。

向燃仍然举着手，他并不急切，只是这样静静等待着谢昀的回应。

谢昀向前走了几步，隔着那一层光幕，他抬头看着向燃。向燃看见他胸前的血痕，从他的白袍上晕开，艳丽如盛开的花。

见到这幅情形，向燃也不再犹豫，伸手便抓住了谢昀的手腕，将谢昀从光幕之中拉了出来。

谢昀脸上带着惊讶，还没等他说什么，便被向燃搂在了怀里。

“你说过，你会一直跟着我，直到我死。”

向燃说道。

谢昀沉默，他低头无言，向燃低头，一颗闪着金红色光泽的星辰落在他的手心。

他会带谢昀回去，向燃双手握着手中的星辰，光芒从他指缝间逸出，也给他指出了出路。

向燃不顾手心的灼热，紧握着那颗星辰，他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刀，顺着光芒指引的方向，他看见了出去的路。

划开封印，向燃回到了房间内，第一眼便看向谢昀。

一直握在向燃手中的星辰化为光芒，飞向谢昀。

向燃环顾四周，他并未看见谷梁仪，刀鞘仍然摆在桌上，或许是谷梁仪已经躲在了刀鞘之内。他听见**的动静，便看见谢昀已经醒了，他从**坐起来，他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在他胸前留下的伤口并未愈合，谢昀也仅仅只是意识回来，苏醒而已，向燃并未治好他身上的伤。

谢昀坐起身来，他看着向燃，那双赤色的眼瞳映着向燃的影子。

“你醒了。”向燃说道，可他看见谢昀眼眸当中的神色，却莫名有些不敢靠近。

谢昀看着他的眼神，分明是陌生的神色。

明明向燃已经将他带了回来，他为何又会是这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