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花香之地无和平(1 / 2)
去往重庆的轮船,春烟坐在夹板上吹着冷风,平时那些小打小闹在家仇国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夜风将她的头发吹起,颜酌替她披了件衣裳,“外头冷,别冻着了。”
春烟知道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她在内,都没有生病的资格。一个人的生病,就意味着是所有人的累赘。
她用颜酌的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她实在不想进船舱里,在地下室闷得那几日,让她无比留恋新鲜空气的味道。
“父亲死了。”
春烟说完,颜酌愣了一下,有点发懵,他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崩溃哭泣,而是平静的望了一眼海面。
海平面一片阴冷,颜酌再也没有父亲了,也没有了母亲。
他只剩下姐姐了,他绝不能再失去春烟。
春烟想起父亲死后的那个场面,使得她黑夜也睁着眼睛,不敢入睡,只怕梦醒时分,禹颉的怒吼和悲鸣会纷沓而来。
她没有将父亲的惨状描述给颜酌听,痛苦由一个人承担,总好过让两个人都陷入绝望。
“姐,”颜酌已经从顾轻的口中得知了父亲临终时的嘱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春烟:“父亲去给日本人唱戏前,曾经跟我说,你不是他的女儿,你的父亲叫陆火因。”
春烟掐着自己的手背,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崩溃肆意。
“父亲说他没照顾好你,他会去跟你娘赔罪。陆火因在美国,希望你们父女能够相认。”颜酌说得小心翼翼,仔细观察着春烟的变化。
春烟直看到手背紫红一片,才回头趴在船杆上,任由眼泪肆意。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禹颉不是她的父亲,远在陆火因出现之前,只是她恨她的母亲滥情无度,也恨她的父亲禽兽不如,可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她这满腔的委屈,只是转移到了禹颉的身上。
其实禹颉有什么资格照顾她?一个妻子跟外人生下来的野种。
颜酌知道她心里难受,自己心里也很痛苦,可他毕竟是男人,他不能任由思念、悔恨的情绪泛滥吞噬自己,他得坚强,他还有父亲留下来的戏班子要照顾。
春烟哭了一阵,止住了眼泪,想起从前在荣福堂时,她很讨厌禹颉,禹颉应该也非常厌恶她吧。父女之间的关系才缓和,余生还有很多天伦之乐未享,禹颉就抢先一步撒手人寰了。
其实禹颉完全可以唱完了戏,领了赏钱回家,可他偏不是那样的性情。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永远是我的父亲,我只认得他,不认得别人。”春烟一字一顿的说着。
颜酌还想再劝上两句,看着她一脸坚定,也就闭上了嘴巴。
“回去吧,不知道要乘多久的船,也不知下一步会不会再遇危险,保存体力才能撑到去香港的那一天。”
颜酌扶着她起身,两个人在甲板上慢慢的往船舱走。
今夜的海上没有一颗星星,供给她们的船舱很小,春烟又是唯一的女孩子,本就没有独立的床,不得已跟大家挤在一起。
徒弟们突然没了师父、师娘和师兄,都如惊弓之鸟,眼下少班主和大小姐俨然成了大家的主心骨,没有人想冒犯春烟,最后干脆叫她睡在角落里,让颜酌挨着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