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儿时回忆（1 / 2）
辰仙透过水镜看着过去。
那是小时候的某一天，跟着父亲，第一次从天界的南天门底下走过的那一天。
“这不是一条飞鱼么！”
在天界的凌霄殿里，第一次见面时，天帝就这么称呼辰仙，说辰仙是不会飞的龙，是一个不完全的生命，因而只能称之为鱼。
“是么？他就是你违背朕的旨意，与凡人私定终身，生下的孩子？”
被天帝这么一问，父亲龙王回答一句“是”，若无其事地，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不久之后，龙王就成了被囚之身，这一幕，辰仙记得非常清楚。
如今……映照在水面上的是龙王被逮捕之前的场面。
年幼的辰仙和父亲傲广手牵着手，出现在小小的庭院中，看来应该是在拥有七十二重宝殿的云阙天宫的某个角落。
一个规模不大却建构得相当精巧的庭院，随处栽种着玉石和金刚石构成的树木，水池里有黄金鲤鱼来回穿梭。
“对……为何忘了？”
辰仙凝视着过去。
凝视着站在庭院中的父亲和自己。
父亲一直紧握着辰仙的手，辰仙并不喜欢这样，几次想甩开那只手，父亲却非常用力地握着，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因此，辰仙板着面孔站着。
傲广问道：“你讨厌父亲吗？”
辰仙老实地回答：“既不讨厌也不喜欢。”
对于自己连长相都不记得的娘亲为凡人，父亲为龙王这件事；对父亲已经有好几位妃子或子女，却又娶了娘亲，生下自己的事情……辰仙直到数日之前才知道这一切。
娘亲去世后……有一小段时间，辰仙是由养父母收养，辰仙一直以为，他们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可后来才知道，养父母好像是龙王的臣子和对方的妻子。
某日，龙王突然出现在辰仙面前告诉他，你是我的孩子，说着就把辰仙带回龙宫。
突然出现自称父亲的男人，辰仙完全无法理解，况且，听说对方是龙王，是龙族之长，而且设籍天界。
龙王完全不理会辰仙的想法，就将辰仙带往天界，让辰仙置身于无数道好奇的眼光之中，并且几乎都是交杂着侮蔑与嘲笑的眼光。
最严重的奚落之词就是“鱼”。
辰仙不是鱼。
也不是龙。
那么，是凡人吗……也不是。
仔细想想，从当时起，辰仙对自己的存在开始产生了怀疑。
“为父深爱着你。”龙王说道，慈祥平静的侧脸，一直注视着水池，“也深深地爱着你的娘亲。生下你的时候，的确，曾经想过把你藏起来，毕竟，设籍天界的为父立场极其微妙，且为父认为，这可能成为陛下逮捕为父的借口。”
辰仙抬起头来，微微地瞄了一眼父亲，开口问道：“会被抓走吗？”
“势将难免。”
辰仙低下头去，幼小的心灵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父亲为何会因为自己而被人逮捕。
辰仙非常生气。
这一切并非辰仙所愿，辰仙并不希望自己生为龙王与凡人之子，不希望来到天界。
“为何带我来到此地，为何不一直把我藏起来。”他小声地问出心里的话。
龙王回答道：“因为个人原因而必须将亲生骨肉藏到远方，为父深感罪孽深重。”
生性聪颖的辰仙感觉到，龙王的这句话不只是谴责着自己，至于是在指涉何人，就不是辰仙所能理解的了。
“自己的孩子就应该带在身边，全心全意地爱着才对！但为父却办不到，对你也一样，未曾给过你任何亲情，却逼你陪着我升上天界……为父认为，这也是为父最后一次擅自作主，原谅为父。”
傲广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池子的水面，“你看，水面上映照着凡间景象。”
的确，池水清澈无比，清楚地映照着凡间景象，映照着云彩，映照着连绵的山川和大地。
傲广注视着池面，继续说道：“这个世界真是美丽无比，翱翔在天际，感觉日月星辰近在咫尺之间。大海尽收眼底之际，龙闪耀着光辉，欣然咆哮，凡间顿时充满着朝气，为世人带来幸福。”
辰仙回想起天帝蔑称自己为不完全的龙时，他紧咬着唇，“与我何干！”
傲广突然蹲低身子，将双手搭在辰仙肩上，“仔细听着，这次恐怕是为父最后一次与你说话，为父以你的存在为荣，为你来到这世上而深感骄傲，因而带你来天界。”
辰仙就近看着父亲那满天星斗似地闪耀着光芒的双眸，看得辰仙心神不宁而赶忙避开视线。
“多、多此一举……”
“是吗？”龙王笑着，当时辰仙觉得，父亲的笑容中充满着自信。
不久后，耳边就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身穿铠甲，强悍无比的天界天兵，为了逮捕父亲已经近在眼前。
“龙王殿下……请与我们同行。”其中一位天兵说道。
傲广终于松开辰仙的手。
一直想甩开的手，如愿以偿地松开，辰仙的心里却突然感到很不安。
“且慢……”他不由地脱口而出。
父亲回过头来，弯下腰，紧紧地搂着辰仙，把嘴唇贴在脸颊上，附在耳边低声说道：“辰仙……战胜自己的内心，勇敢地往天空中飞去吧！在绿色森林中翱翔，眺望大海，进入水中……尽情地畅游吧！”
当时……辰仙脑海中闪过从空中睥睨着地上时自己的身影。
辰仙看到的是森林、大海，然后是……
伴随着衣物摩擦声，傲广离开了，留下一个坦**无比、连幼小心灵都感到动容似的微笑后转身离去。
那就是辰仙最后一次看到的父亲的容颜。
“为何全都忘记了呢……”
父亲被捕后，辰仙立即为水德星君收留。
父亲留下许多重要的话语，辰仙虽然听得懂，却还是难免感到心慌。
“或许不想承认吧。”悠然自得的说话声响起。
辰仙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来。
在青龙山山顶附近的蜻蛉池边，看不到灵奇或绶王踪影，而是在泉池对岸站着一位男人。
“你是……”
辰仙在池水上滑行，往男人的方向移动，不过，只移动到泉池中央就被封住了行动，无法继续前进。
男人往前伸出右手，覆盖住全身的白衣、闪耀着银色光芒的头发、银色眼眸。
没错，是日前和云裳一起出现在水镜另一头的男人。
“氾林之人？”辰仙低吼似地问道。
对方报出了姓名。
“在下氾林之王，冰夷。”
“云裳人在何处？”
“阁下不是放弃那位姑娘了吗？既已说出憎恨对方之语，姑娘人在何处，做何事，与阁下何干？”
“何有此事。”
“为何？阁下肩负的不是远比姑娘更重要的使命吗？”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了解多少？”
面对着紧咬着牙关的辰仙，冰夷一派轻松地，脸上依然微微地挂着笑容，同样在水上走动着，往辰仙的方向而来。
“在下认识令尊，亦认识令堂。”朝着听到意外言词而瞪目结舌的辰仙，冰夷紧接着又说道：“继续方才的话题，龙王对阁下说过那么重要的话，阁下难道都忘了吗？不，应该说阁下是非常努力地想要忘掉那些话吧，因为，阁下根本不想去体会令尊之爱，不承认龙族。自行封印父亲之言语，以及微微地对父亲萌发出来的思念，一心一意地保护着自己的身和心。”
辰仙默不作声，的确，男人说的都是事实吧……
男人微微地扬起嘴角，脸上微微地浮出嘲讽的笑容。
“事到如今，才想寻回星之杖？阁下这么懦弱的男人，休想成为龙王，令尊已确切点出星之杖的去处，阁下却抛诸九霄云外，迟迟不见任何行动，如何恢复地上和平？倘若阁下早日行动，就不需牺牲掉那么多无辜生命。”
名叫冰夷的男人的一席话……不只谴责着辰仙，更充满着忧虑之情。
辰仙恢复冷静，“你……也冀望着地上的长治久安吗？”
冰夷眯着眼，“在下自有难言之隐。”
“原来如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必有外界之人难以了解的苦衷。”
低声说完话后，冰夷紧皱着眉头。
“在下非常了解阁下，理解阁下的弱点、焦虑、迟来的野心……”
“感激不尽……如此看来，也理解我为何着急？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釐清立场。”
“何出此言？”
辰仙解除了束缚着自己的法术，将自己和冰夷的距离缩小到三步。
“据我兄长之言，寻找星之杖之钥位于氾林。我认为空口无凭，既然你已出现在此，兄长之言果然不虚。希望你能亲口表明，寻找星之杖之际，你到底站在协助的立场，亦或是妨碍的立场。”
“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没有。”辰仙断然表示，“你也是忧心凡间乱象者之一，既拥有寻找星之杖的重要关键，若打算冷眼旁观事态之演变，就不会以此方式出现在此处吧。”
冰夷噗哧地笑了出来，“说得好，在下的确握有关键，百年前……阁下出生后不久，龙王殿下直接托付在下关键之钥。”
“家父他……”
“龙王殿下同时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冰夷说道：“为了报恩，对于星之杖回归龙族之事，必将鼎力相助，只是……”
眼眸中闪耀着银光。
“协助何人？关键之钥交予何人？非在下所能决定。倘若在下握有决定权，早就将那星之杖送回龙族，傲广殿下早就返回龙宫了吧。”
“那么，由何人决定？”
“水。”
冰夷低头看着脚下，映照着辰仙和冰夷身影的水又散发出翡翠色光芒。
“我因某些原因而对阁下并无好感，水却未必如此，欲知星之杖去处，不如向水恳求。”
辰仙低头看着脚下，皱着眉头。
他发现，翡翠色的光芒中……有某种东西晃动着。
不是水镜。
晃动着的是金色头发……
“灵奇？”
理应一起看着水镜的灵奇，不知何时已进入水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水中。
……
只有那个人站立的地方，看似笼罩在神奇的蓝光之中。
身穿浮出龙族图案的青绿色衣裳，丰厚的黑发垂在背后的那个人才是东海龙王，这一天，灵奇终于了解了这一点。
众女官慌慌张张地回避着，站在龙王身旁的娘亲，看着龙王的双颊染上红晕，看起来比平常更美丽，脸上微微地浮出灵奇未曾见过的雍容优雅笑容，陪伴着龙王。
“听清楚，你的父王为东海龙王，玉皇大帝陛下最宠信的龙族之长。”
虽然娘亲曾经这么告诉过他，但是灵奇自懂事以来，完全没有见过父亲的记忆。
灵奇只问过娘亲一次。
“母后大人，母后贵为龙王妃子，孩儿不就是龙公子了吗？为何我们不住在传说中位于东海的深海龙宫里呢？”
娘亲眼中难掩惶恐之色，狠狠地瞪了灵奇一眼后说道：“那是因为你父王根本不在乎我们母子俩，他还有非常多妃子或孩子。你父王是个多情之人，却对赌上性命生下你的为娘冷淡异常……”
娘亲用扇子掩着脸庞，哇地哭了出来，女官们赶了过来，赶忙将灵奇带离娘亲身旁。
后来，灵奇听说原本就不是很健朗的娘亲，身体再也无法在天界以外的场所生活。
又听到娘亲因生下灵奇而伤了身子，因为产子，曾经拥有天界第一美貌之名的娘亲，失去了原有的美丽容貌。
初识龙王前，娘亲是天帝住处凌霄殿中地位最为崇高的女官，每天过着多彩多姿的生活。
“假使不是怀了你……傲广殿下一定会更加地疼爱我……”
每次见到灵奇，娘亲都会一再地提及此事，娘亲故意疏远灵奇，将陷自己于不幸的原因归咎在灵奇身上，甚至怨恨着灵奇。
灵奇并不觉得寂寞，因为，娘亲对自己冷淡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但幸好有一位远比娘亲疼爱自己的奶娘。
直到那一天……
或许是一时心血**，龙王突然造访位于天界的灵奇们住的宫殿，年幼的灵奇躲在廊柱后，看到了相貌堂堂的父亲，以及像少女似地，羞答答地陪在父亲身旁的娘亲。
当时，父亲突然朝着自己问道：“哦，那里有条小龙。”
说着，父亲脸上漾满着笑容，朝着灵奇招手。
没想到，灵奇因为害怕娘亲而不敢往父亲身旁走去，却看到傲广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轻轻地抱起自己。
“啊……”
小龙。
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幼年时期的某一天，灵奇知道自己身为龙子，却完全没有自觉，也未曾就近看过龙的真面目。
不过，抱起灵奇，将视线移到同样位置的龙王，认定灵奇为龙。
他的眼神非常温柔，抱着灵奇的手臂强而有力。
“好眼神，果然是我的儿子。”龙王说道。
眼泪突然从年幼的灵奇眼中滚落下来，那是灵奇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掉眼泪。
从遗传自娘亲的绿色眼眸中，哗啦哗啦地掉下泪哭泣着，龙王仔细地看着儿子后说道：“想不想和父王一起生活？”
前往龙宫？
惊讶得瞪大着眼睛的灵奇，马上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