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中知己（2 / 2）

蛾瑛现在似乎闲得没事做，但其实为了不要让啄食尸体的鸟兽将疫病蔓延开来，还得将那些尸体全烧掉才行呢。

“想帮助他们的话，何不使用仙术呢？若只是百人程度，仙人为何袖手旁观。”

重复着这早已向翠龙说了一百遍的话，但他的反应一样仍只是耸耸肩。

翠龙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不愿使用法术，还说什么“就因为是凡间的方士所以才不用”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事实上他做的只是开发器材啊药品啊这些东西，或是钻研医术而已。

他说他要“脚踏实地慢慢来”。

脚踏实地慢慢来？什么跟什么啊，要做的话干嘛不一口气一次解决呢。

“你也真是急性子啊，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翠龙哈哈大笑着这么说，之后忽然又严肃起来：“不过说真的，最初我单纯只是逞强才不使用法术，没想到这才是正解。”

“正解？什么的正解啊？如果你这么想帮助凡人，不是应该帮个彻底吗？你说要慢慢来，结果就是眼前这样，只救得了一个人，外面那些暴尸荒郊的人都被见死不救了，真可怜。”

翠龙并不以为意。

实际上，他的确是从外头的十数人中，只选了这个人救治，因为他说本来就是决定了要“脚踏实地”只救一个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其他人完全见死不救，也不觉得他们可怜。

翠龙之所以会想成为“凡间的方士”，只是为了找寻某个女子丢下的问题的答案，并不是为了凡人本身。

没错，这只是他的兴趣使然罢了。

然而就在持续着如此行事的时候，他也开始思考一些奇妙的问题。

“我们啊，就算觉得真是愚蠢……但也只有心血**的时候才会介入凡间，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察觉，如果像你说的，真用我们的神通从头开始拯救他们……那么一来说，不定凡人早已灭亡了，我最近常这么想。”

她越听越傻眼了，为什么都已经拯救过凡人了，还会灭亡呢？

“什么啊？你说什么，不懂你的意思。”

翠龙找寻着适当的遣词用句，皱着眉头搔搔自己的脸颊。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们所拥有的神通，对凡人来说就像是效用过了头的药物，或是从天而降的大笔钱财，这种类似的东西。我想，这些最后是无法成就出好下场的，这种不劳而获的幸运，怎么说呢，就应该让它成为幸运……”

因为凡人是贪得无厌的，所以他们会无止尽的索求幸运，直到幸运转变成厄运为止。

所以幸运越大，转化成的不幸也就相对越大。

“我就算当方士，如果不脚踏实地地救一弃百，也是不行的。因为获得的幸运，之后会加倍要人偿还，无论用什么样的形式，因为这样，前后因果才会交待得通。金龙知道这一点，他间接造成了一场人间炼狱，所以临死之际，才不想让人救他……这个，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如果前因后果必须有交待……”突然，她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你我的因果，又是由谁来照看？”

“你难道看不出，记载一切的苍天黄土，到最后必得清算？就算你我什么都不做，凡人也会自取灭亡不是吗？看看如今这场漫长的战争吧，早已陷入泥淖。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报应一定会应验的，不论要花上几百几千年，一定会，这就是因果之道。”

好事也好，坏事也罢，总有一天会得到果报。

就算有生之年看不到，还是一样会有。

“我们不是也亲眼见证了，金龙是如何为他过去种的因，付出了什么样的果吗？所以事情要长远的看。”

“啪”地，一个空酒瓶飞了出去，蛾瑛面无表情的放下杯子。

“……酒都变难喝了，我要回去了。这么无聊的传道，你还是去跟尸体说吧。”

“蛾瑛，惹你生气是我不好，不过再听我说一句。那家伙，久违地复出了。”

受到转身回头的蛾瑛散发出的怒气余波，就连翠龙也不禁倒退一步。

虽然生气，翠龙说的这番话还是不能不听。

做不做散仙只是个人的决定，并不是没有正统仙人那般的威能。

“那家伙竟然还敢出来？这次又说了什么？”

“还没出关，但是目前远离蓬莱的仙人，只有我与他而已。之前你那般拒绝他，他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其中必有蹊跷，不要太大意了。”

“你说什么？这种说法，好像是我怕了他似的。不要命令我！”

“我是怕你再次着道才提醒你啊，听我一句劝，至少……哇！”

一阵旋风吹来，吹跑了帐篷顶，只有“患者”周遭很讲道义的一点风都没有，但除此之外，空中出现幽冷鬼火般，一眼看来就是不祥的火焰。

远处也传来雕鸣。

就在听到空气烧得作响的同时，一股白色的烈焰已经排山倒海而来。

“翠龙啊，这是回敬你的酒。那些尸体我替你烧了，你好好领受吧。”

她的声音响起那一瞬间，名副其实的熊熊烈火从空中燃起，翠龙耳中充塞了轰然巨响，大地上堆叠的尸体一瞬之间化作黑炭消失。

很快的雕声渐远，冷火消散，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海市蜃楼般，从云中射下灿然日光，在这之后，什么都不残留。

翠龙不禁感慨，她还是一样做事这么大而化之啊……

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晴天，已经看不见她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