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青帐被暖(2 / 2)
李继并没有理会她的借口,眼皮都未抬起,殿内簌簌冷风吹着烛火摇曳,一明一暗间,他的侧颜阴晦分明。
“设宴安排是妾身,可要闯入谁,要发生什么,都不在妾身所掌控的范围内。”
轻轻搁下朱笔,李继不言不语。
歇了好一会儿,等到她双膝跪得发麻,才等到李继的声音。
“吕风,将宋美人扶起来吧。”
“殿下不唤我清清了吗?”
宋婉清佛开吕风的搀扶,跪着身子挪动到李继脚边,美目轻蹙,像是破碎的琉璃瓦一般令人怜惜。
她听到过,李炽唤雨松青,就唤青青。
她也知道,李继情动之时,也会唤她清清。
人人都认为她得了宠,可又有谁知道他宠幸她,不过她名讳中有一个“清”字与她同名。
他抱着她,看着她,睡着她,想着谁,不言而喻。
可那是李炽的女人,饶是他贵为太子也不能随意沾染。
想到此处,她将手腕放在他膝前,唇瓣轻启,“殿下……妾身求殿下怜惜。”
怜惜?
李继捏住她的下巴,一颗滚烫的泪水落到他的手心,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重叠,除了名字,竟无半丝相像。
他蓦地勃然大怒,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宋婉清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殿下!”
“她不会像你这般谄媚。”
李继面色清冷,沉声道:“你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她不会谄媚,不会奉迎,她看着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如此小心和渴望,只有无尽的厌恶和闪躲。
她一身傲骨,即便是面对太后赐死,也没有软下膝盖。
为了李炽,她可以忍着烫伤做十多个小时的手术,不眠不休的也要将兵变的风波降到最低。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让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不配……”
宋婉清摸了一把泪,讥讽地看着他,“那殿下也得不到。”
“放肆!”
朱笔顿时碎成好几块,李继视线凌厉地盯着她,“你是活腻了吗!”
“呵……”
宋婉清含笑讽刺,她早就活腻了,在她想行尸走肉般入东宫那一日,她就已经活腻了。
她不是沈遐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便可以甘心躺在别人身下,不是为了荣宠就可以自我催眠的女人。
他和她不过是互相折磨。
若不是肩上还担着宋家一门亲眷,嫔妃自戕乃大罪,如今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殿下不是想得到她吗?可若我说她其实是你的,你信吗?”
李继眸光阴沉,看着宋婉清,突然上前一步,掐着她的玉颈,慢条斯理道:“你说什么?”
宋婉清冷笑,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殿下若不信,可唤一人来。”
……
……
宫中的夜极深,月色溶溶晃悠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出冷意。
余傅欢站在殿外吹着凉风,双脚站麻,以至于在她听到吕风唤她入殿时,她甚至不知道该迈那一条腿。
“姑娘这边请。”
余傅欢吸了一口气,魂不守舍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而来的陈设精致的器皿让她眼花缭乱,定窑鱼白双斛置放在正殿两侧,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跨过沉香木万宝屏风,她撞入了一双深不可测的眸里。
此人太过华贵,荼白的长袍上隐隐约约暗绣着五爪金龙,墨发深瞳,眉眼如画,矜贵自然。他的唇紧紧闭着,却令人感到千军万马般的威严。
“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吕风在旁边示意,余傅欢这才缓过神来,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他是太子?
他竟然是太子。
竟然生的如此好看。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吉祥话她不会说,干瘪着跪在地上尴尬,还好在场的人都不在乎她是否懂得礼数,李继虚扶一抬,将腰上的玉佩取下来递给她,
声音近乎急切,“你可曾见到过这枚玉佩?”
余傅欢从吕风手中接过玉佩,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阵儿,随即点点头。
她见过。
“在哪儿见过?”
“我……”
她犹豫片刻,侧眸看着李继的脸,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大逆不道的念头,那股念头像是春风一般见她的欲念吹起,然后迅速生长。
看着他的脸,余傅欢声音凝重小心,“民女想让殿下答应民女一件事。”
人生十几年,她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紧张和冷静。
李继的眉不经意的蹙了蹙,他似是反感这般有野心的女人。
“何事?”
她并未提出,而是先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
“民女……的确见过这枚玉佩,在回燕都的船上,民女看见它就挂在雨姑娘的腰间。”
“后来,不知怎的,她就收起了那枚玉佩。”
李继自持冷静,在从她口中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已经信了七八分,不过他素来谨慎,追问了一句,“你有何证据?”
“有。”
“那玉佩上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婺女俪经星,姮娥栖飞月。”
“轰——”
李继陡然站起,勃然变色,假面之上的缝隙撕碎,露出的是怒不可遏的愤然。
“轰——”
桌案上的奏折被他猛推而坠,宫人们全被吓得跪在地上,呼吸不闻。
妄自他自己随时警醒自己要与她时刻保持距离。
见他当做小丑一般随意嗤笑。
其实他早就该有所警觉。
鑫国公府一而再再而三出的事情,她眸间那淡淡的疏离,还有李炽不同寻常的警觉。
太子储妃近在眼前,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她还给李炽。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应该赞叹李炽只手遮天的胆子,还是该痛斥自己太过信赖。
玉盏在手中捏碎,碎片划过他的手心,鲜血横流。
东宫,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