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影中的声音(1 / 2)
啄木鸟?不。这茂密的、被瀑布轰鸣统治的山谷,不是那种常见啄木鸟活跃的区域。而且,这节奏——三短一长,重复两次——太过规整,带着明确的人工编码意图。它穿透水声的干扰,清晰却又不引人注目地钻入林霄的耳中,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濒临涣散的意识屏障。
自己人?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警惕所覆盖。民兵联合演练的信号……那已经是多年以前,记忆都变得模糊。谁能保证这不是对手布下的又一个精巧陷阱?利用他可能的期待和虚弱,诱他暴露?
他强忍着伤口浸水后传来的、混合着麻木与刺痛的复杂感觉,以及失血和疲惫带来的沉重眩晕,微微调整姿势,让视线能更清晰地透过瀑布水帘的缝隙,投向声音来源的大致方向——那是瀑布侧上方,一片由巨大风化岩和茂密灌木构成的、光线斑驳的斜坡。
水雾弥漫,视野模糊。他眯起眼睛,极力分辨。
起初,只有摇晃的枝叶和被水汽扭曲的光影。但很快,他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移动——那不是风吹动植物的自然摇摆,而是一种极有节律的、小幅度的横向位移,在一块巨岩的阴影边缘,一闪而逝。
有人。而且,正在隐蔽地观察瀑布这边,包括他藏身的岩腔。
是敌?是友?
林霄的心脏在冰冷和紧张中沉重地跳动。他握紧了匕首,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在情况不明时,静止和隐匿是最好的策略。
岩腔外,“黑龙”搜索队的喧嚣暂时被瀑布的水声压过,但并未远离。他听到有人在对讲机里气急败坏地喊话,大概是在报告猎犬中毒、线索混乱的情况,请求指示和支援。那特殊的啄击声之后,再未响起。斜坡上的那个隐蔽观察点,也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时间在冰冷的等待和对峙中缓慢流逝。林霄的体温在持续流失,裹着湿透衣物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关紧咬才能抑制住磕碰的声响。意识像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又一次次被他用顽强的意志力拉回。他必须保持清醒,必须判断。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或者更久(时间感已经混乱),外面的搜索声似乎发生了变化。犬吠声彻底消失了(是中毒发作了?),人声也变得稀疏,似乎有一部分人被调往其他方向。但瀑布上下游,依然能隐约听到有人活动的声响,他们在扩大搜索范围,并且变得更加谨慎。
就在这时,那个特殊的啄击声,再次响起了!
依旧是三短一长,重复两次。但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移动了?比刚才的位置更靠近瀑布,也更靠近岩腔的侧面。
紧接着,林霄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块只有拳头大小、包裹着青苔的鹅卵石,从岩腔侧上方一处植被茂密的地方滚落下来,轻轻地、几乎无声地掉落在岩腔入口外侧的浅水里,溅起微不可察的水花。
这不是意外。落点太精准,力道控制得太好。这是一个信号,一个……邀请?或者说,试探?
对方知道他在这里。至少,怀疑他在这里。
林霄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对方是谁?如果是“黑龙”或雇佣兵,此刻应该已经呼叫同伴、火力覆盖这个区域,或者投掷震撼弹、烟雾弹逼他出来。如此克制而隐秘的接触方式,更像是在避免惊动其他搜索者。
难道是……警方?便衣或特种部队的先导侦察?但警方通常会有更规范的战术沟通方式,而不是用这种古老的、带有个人或小团体色彩的信号。
幽灵坳里的野人老人?不太可能,那老人似乎对“外头的狼”深恶痛绝,且行踪诡秘,不太会主动接触,更不会用这种信号。
只剩下一种可能——马翔,或者马翔联络到的、信得过的、同样出身特殊背景的“自己人”。也只有他们,可能知道并使用这种近乎失传的旧式联络信号。马翔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行动这么快?而且还精准地定位到了这片混乱的搜索区域?
希望如同岩缝里透出的微光,虽然渺茫,却真实存在。但多年的生死经历让林霄深知,在最后确认前,任何希望都可能变成致命的毒药。
他需要回应,也需要验证。
他艰难地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手臂,从岩腔内侧的碎石中,摸出一块棱角相对锋利的黑色燧石。这是之前寻找火石时顺手留下的。
他等待着。瀑布的水声是天然的掩护,但也干扰听觉。他必须选择一个相对“安静”的间隙。
当一阵稍大的风吹过山谷,引得林涛声暂时压过瀑布轰鸣的刹那,林霄用燧石的棱角,在他藏身的岩腔内壁上,轻轻而快速地敲击了四下——两短,一长,一短。这是当年演练中,表示“收到,确认身份”的简易回应代码之一,但并非唯一答案,具有一定灵活性,同时也带着疑问。
敲击声很轻,混在风过岩隙的自然声响里,几不可闻。但如果是刻意在等待回应且听觉敏锐的人,应该能捕捉到。
敲击过后,林霄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蓄势待发,目光死死锁定岩腔外声音和石块来源的方向,匕首反握,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迎接子弹或者突袭。
几秒钟的沉寂,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回应来了。
不是声音,而是视觉信号。
在刚才滚落鹅卵石位置更下方一点,一丛茂密的、带着紫色浆果的灌木枝叶,被轻轻拨开了一个小口。一个身影极快地在缝隙后晃了一下,虽然只有不到半秒,且大半张脸被丛林油彩和伪装物覆盖,但林霄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特征:那人头上戴着一顶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奔尼帽,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条刚硬;最醒目的是,他(她)的脖子上,似乎挂着一个用黑色伞绳串着的、不起眼的……弹壳?样式很熟悉。
而那人快速晃过时,左手似乎抬到胸前,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拇指、食指伸直成九十度角,其余三指弯曲抵住掌心。那是……很多年前,他们那批骨干民兵在特定情况下,用于无声确认彼此“猎人”身份的暗记之一!“猎人”,指的是那些执行过特殊边防或缉毒任务的精锐,一个非正式但极具分量的称呼。
弹壳……手势……
林霄的心脏猛地一撞!他几乎可以确认了!是“自己人”!而且很可能是和马翔一个时期、甚至一起执行过任务的“老猎人”!马翔竟然真的联系到了这样的人,并且在他们陷入重围、多方势力混杂的险境中,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来!
但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对方只有一个人?还是一个小队?他们如何突破“黑龙”、雇佣兵甚至可能存在的警方外围封锁线进来的?他们现在的计划是什么?如何把自己这个重伤员带出去?
更重要的是,信任仍然需要最后的确认。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下,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