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唯独嵩山和泰山，没有一丝可能（2 / 2）
岳不群叹了口气，道：“此事之后，我百思不得其解，少林为何要暗中插手南疆门派之争？甚至不惜派出如此高手，伪装身份，也要助五毒教夺取克制他们的神兵？这于少林清誉有何益处？直到后来某日，我翻阅派中古籍，再次看到关于‘剑气之争’源起的记载，提到岳肃、蔡子峰两位前辈是在莆田少林寺得以窥见《葵花宝典》……”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左冷禅：“这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唯一的交集，便是少林！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是否这数百年来，所有阻碍五岳统一的‘意外’背后，都有少林的影子？他们并不直接出手，而是通过泄露秘籍、引导魔教、甚至暗中扶持其他势力等方式，巧妙地制造矛盾，引发内斗，借刀杀人！”
“当然，”岳不群强调道，“这一切，都只是我基于这些蛛丝马迹的猜测。毫无真凭实据，少林寺依旧是那个受万人景仰的武林泰山北斗。我甚至不敢将此猜想记录于任何文字，只能深埋心底。今日若非左师兄相逼，岳某将此秘密带入棺材，也绝不会对外人吐露半分。”
他说完这番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心力，身体微微摇晃，脸色更加苍白，只是靠着身后冰冷的岩石勉强支撑。
左冷禅依旧沉默着，但他周身那冰寒的气息却如同沸腾前夜的死寂，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岳不群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黑暗真相的大门。他回想起嵩山派史籍中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回想起自己统一路上遇到的种种匪夷所思的阻碍……以往觉得是运气不佳或对手狡猾，如今看来，竟可能都是一只来自少林的、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拨弄！
如果岳不群的猜测为真，那么他左冷禅，乃至历代五岳的野心家，都不过是在少林画好的圈子里跳舞的棋子罢了。而他嵩山派上下数百人，若继续强行推动统一，所要面对的，将不再是明面上的四岳对手，而是那个深不可测、底蕴千年、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少林！
岳不群那抽丝剥茧般的剖析，如同在左冷禅心中投下了一块万钧寒冰。那股一直以来支撑着他野心的、灼热的自信，第一次遭遇了如此冰冷而残酷的冲击。一种深沉的挫败感，如同跗骨之蛆，悄然蔓延。
他与岳不群明争暗斗十余年，将这位“君子剑”视为生平大敌，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只觉击败了岳不群，扫平了华山，五岳霸业便唾手可得。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原来，他所有的算计与挣扎，或许都只是在另一个更高层次的棋手划定的棋盘上，与另一颗棋子进行的无聊对弈。那真正的对手，一直隐藏在江湖这片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下，冷眼旁观，偶尔落下几子，便能让整个五岳格局天翻地覆。
若非今日岳不群这濒死之言，他左冷禅，乃至整个嵩山派，恐怕到死都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说不定哪一天，嵩山内部便会莫名出现难以调和的矛盾，或者他本人，就会在一次“意外”的江湖仇杀、或是走火入魔中，不明不白地陨落。想到此处，即便是以左冷禅的心志，也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然而，左冷禅终究是左冷禅！是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将嵩山派推向鼎盛的枭雄！那短暂的挫败与惊悚，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激起了涟漪，却迅速被更为汹涌的寒流所吞没、冻结！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封的眼眸中，非但没有颓丧，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激发出的、要将一切都吞噬毁灭的决绝野心！
“哼！”左冷禅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周身寒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如同风暴般向外扩张，将他与岳不群周围的碎石冻得噼啪作响，“好！好一个少林！藏得果然够深！布局果然够远！”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刃，仿佛要刺破苍穹，看向那遥远的、象征着武林至高圣地的方向。
“但是，岳不群！你今日告诉我这些，非但没能让我退缩，反而让我更加兴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傲然，“我左冷禅，能于今日击败你，这便证明了我的道路，我的武功，已至化境！你能窥破的迷雾，我左冷禅同样能看穿！你能想到的阻碍，我左冷禅便能将之踏碎！”
他周身气势如虹，那寂灭寒渊的寒意仿佛与他沸腾的战意融为一体，形成一种极其矛盾而又恐怖的气场。
“少林又如何？千年古刹，武林泰斗？那不过是过去！既然他们挡在我的霸业之前，那便是我左冷禅下一个要征服的目标！取少林而代之，成为这江湖武林新的……泰山北斗！”
这番狂言，若是传扬出去，足以震惊整个江湖，让人笑其不自量力，亦会让人惧其疯狂。然而从左冷禅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以意志冰封现实的强悍！
“呵……咳咳……”就在左冷禅豪气干云之际，一直倚在岩石上，气息奄奄的岳不群，却发出了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充满了讥诮与怜悯的嗤笑。他甚至连眼睛都懒得完全睁开，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左冷禅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无知孩童。
这声嗤笑，如同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了左冷禅那刚刚燃起的、熊熊燃烧的野心之火上。
左冷禅那如虹的气势骤然一滞，骏冷的眼神瞬间冻结，如同两颗万年不化的寒冰，带着凛冽的杀意与极度的不悦，死死钉在岳不群身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情绪的骤变而再次凝固，寒意刺骨。
“岳—不—群！”左冷禅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棱摩擦的质感，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你笑什么？死到临头，还敢如此放肆！莫非以为，我不敢立刻将你碎尸万段？”
岳不群对他的威胁恍若未闻，只是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用那沙哑虚弱，却清晰无比的语调，缓缓说道：
“我笑左师兄……空有枭雄之志，却无洞察时势之明。”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最后揭破真相的力气，“纵观五岳剑派，我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若天时地利人和，机缘巧合之下，或许……都还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完成五岳一统的夙愿。”
他话锋猛地一转，如同利剑出鞘，直指核心：
“唯独你嵩山派，以及那泰山派……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毫无一丝一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