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共鸣深处的光阴声(1 / 2)
共鸣深处的光阴声
谷雨的雨刚打湿檐下最后一串风铃,我已站在老琴师的桐木房里。他正把松脱的琴弦重新缠上轸子,丝弦绷紧的声里,混着这音得找着木头的性子,太松了发飘,太紧了失了韵,颤到一处才够真的絮语。我扶着琴案在旁学辨泛音,看他用松香在弦上轻轻一抹,你看这引,是让弦和木说上话,就像遇着对的人,眼神一碰就够暖。这一刻,松烟的淡混着桐木的香漫过来,我忽然看见烛火在共鸣箱里晃出的碎影——共鸣从不是单向的响,是藏在振里的和,是混在应中的懂,在弹与答之间,把每个看似孤绝的瞬间,都酿成可以相和的声。
儿时的共鸣,是祖父的犁铧。他总在芒种的晨雾里把犁头往地里扎,铁刃入土的声里,混着这犁得跟着土的松紧走,泥软了轻着使,土硬了沉住气,劲往一处才够深的絮语。我牵着牛绳在旁学控步,看他把颠得太厉害的犁柄往怀里收半寸,你看这顺,是让手和犁说上话,就像憋着的劲,找着处使才够畅。有次为犁不出直沟哭闹,他却把我拉到田埂看水纹,你看这荡,是土在跟犁答腔呢,就像藏不住的喜,碰着了才够响。犁柄磨红掌心的疼里,混着他地有地声,人有人韵,撞着一处才够活的教诲。
他的农具棚里,总摆着些的物件:卷刃的犁铧,磨亮的锄头,结着锈的铁环。这棚跟了我五十年,新犁利,旧犁知土的脾气,换着使才懂共鸣,他指着铁环的凹痕,你看这坑,是和石头撞出来的记,越深越见劲,就像遇着的坎,扛着扛着就同了心。有年大旱地里裂着缝,他却把犁铧烧红了往水里淬,你看这激,是让铁和水说上话,就像闷着的雷,炸出来才够醒。果然那淬火的犁头再入土时,竟比往常顺了许多,泥土翻涌的腥里,藏着比蛮力更透的通——有些共鸣,藏在对抗与相契的缝隙里。
少年时的共鸣,是先生的砚台。他总在处暑的蝉鸣里把墨锭往石上研,墨粒化开的声里,混着这墨得跟着砚的纹理走,石粗了慢着转,质细了匀着劲,磨到一处才够浓的絮语。我握着笔在旁学悬腕,看他把洇得太散的墨痕用清水轻轻圈住,你看这收,是让墨和纸说上话,就像跑野的思,找着边才够定。有个同窗为写不出好字摔了笔,他却带我们去看砚边的墨晕,你看这叠,是墨在跟石答腔呢,就像藏不住的才,显着显着就遇了知音。笔尖的墨在纸上晕开的沉里,藏着字为心音,砚为心谷的深意。
他的书斋里,总堆着些的物件:残角的宣纸,磨秃的笔锋,刻着字的砚台。这屋跟了我四十年,新笔锐,旧笔知墨的轻重,换着用才懂共鸣,他指着砚台的包浆,你看这亮,是手和石蹭出来的暖,越厚越见亲,就像处久的友,不说也懂。有次我为解不开的诗韵对着窗棂发呆,他却让我把诗稿铺在砚台上,你看这贴,是字在跟石说悄悄话,就像卡壳的念,靠着靠着就通了。果然那些沾了砚台潮气的字句,后来竟比往常多了层温润,墨迹的晕里,藏着比苦思更透的悟——有些共鸣,藏在滞涩与通达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共鸣,是母亲的纺车。她总在霜降的寒夜里把棉絮往锭子上绕,纱线牵出的声里,混着这线得跟着手的快慢走,棉松了紧着捻,絮实了匀着拉,劲往一处才够韧的絮语。我捏着棉条在旁学续纱,看她把断了的线头在舌尖抿湿了接上,你看这连,是让手和线说上话,就像分了的心,牵着牵着就拢了。有次为纱线总断对着纺车叹气,她却把我拉到灯前看纱影,你看这颤,是线在跟灯答腔呢,就像藏不住的盼,晃着晃着就见了亮。纺车摇酸臂膀的麻里,藏着纱有纱语,手有手音,缠着一处才够暖的实。
她的储藏室里,总堆着些的家什:磨亮的锭子,结垢的纱管,补过的棉褥。这车跟了我四十年,新棉软,旧棉知纺的力道,换着用才懂共鸣,她指着纱管的刻痕,你看这记,是线在跟木说悄悄话,越深越见诚,就像攒了的情,说着说着就重了。有年父亲在外务工,她把纺好的棉纱织成双人枕套,你看这织,是线在替人说牵挂,就像分了的人,想着想着就同了心。果然那枕套寄到远方,父亲回信说摸着就像你在身边,棉纱的柔里,藏着比书信更沉的念——有些共鸣,藏在分离与相念的坚持里。
共鸣的质地,是带振的和。琴弦的颤裹着松烟的香,能弹能答,能扬能抑,像句说不完的话;犁铧的沉浸着泥土的腥,能入能翻,能刚能柔,像股使不尽的劲;砚台的润泛着墨香的沉,能磨能晕,能浓能淡,像页写不完的诗;纺车的转藏着棉絮的暖,能捻能织,能续能连,像缕扯不断的情。这些被时光磨透的物,像群会说话的友,把每个看似孤绝的瞬间,都变成可以相和的景。
老琴师说真共鸣都带,他抚摸着琴弦上的泛音,你看这颤,是弦在跟空气说再见,太急则断,太慢则散,留着点才够品。有次见他把断了的琴弦系成风铃挂在窗前,这变不是废,是让弦换种方式说话,就像走了的人,想着想着就入了梦。这些带着温度的延续,让你忽然懂得:真正的共鸣从不是短暂的碰,是藏着久的念,像犁铧的入与翻,纺车的捻与织,既得经得住初遇的振,又得留得住余韵的暖,在弹与忆之间藏着活。
共鸣的声音,是带韵的答。丝弦绷紧的声里,藏着弹与应的换,像首琴音的诗;铁刃入土的声里,裹着使与受的转,像段田亩的歌;墨粒化开的声里,含着磨与晕的变,像句书斋的话;纱线牵出的声里,浸着捻与连的连,像阵纺车的笑。这些藏在共鸣里的响,像支相和的曲,让你在孤闷时听见相契的暖,在喧嚣里记起该有的懂,明白共鸣的声从不是杂乱的吵,是和谐的唱,像琴与指的和,像犁与土的答,自有一种不需强求的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