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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潋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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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街脚步,忽然无声。汹涌人潮,恍如隔世。

看着站在面前的唇红齿白的店小二,又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酒楼——“清平乐”。

钓海楼时期怀岛最有名的酒楼。

清平乐还在。

还在的只有“清平乐”这三个字。

秦潋忽然笑了。

“姑娘笑什么?”雌雄莫辨的店小二问。

“我在笑我自己。”

秦潋笑道:“两次靠近超脱,两次功败垂成,竟然就已经没有了耐心,不能再忍耐。”

“以前的我,无论怎么随缘流波,怎么会让自己还留在齐国的辖境里?”

“现在的我,却为了这个随机的选择找诸多理由。”

“因为我本心就不想离开——我舍不得准备了这么久的祸果。我念念不忘,我依依不舍。”

“我也不知你不舍的究竟是什么,姑且视此为你的遗言。”店小二向她走来:“那么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大片大片的色彩,填补了二者之间的时空。

彩色的河流如飘带,围织在秦潋的腰间:“我是短暂逗留,还是在此长眠,不妨稍后再答。你不打算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灵咤大人?”

“你是不是不清楚我的能力?”

将小厮的衣物,卷回了幽冥法袍,大齐灵圣王身绕白色流火,在色彩的洪流里漫步而前:“沟通天地、恩泽感应。”

“天机混淆,因缘犹在。百忙之中,你还敢在温玉水榭带一个人走——你丢不开秦潋的身份,就必然逃不掉我的追索。”

“你杀死那个叫桃娘的女人,杀得稍微着急了一点。你难道不知道,齐国青牌第一时间就把她的信息交给了我……她的性命,被我注视了。”

“桃娘的因果,被我碾灭于无缘之地。最多就是杀她的时候,有几分心绪动摇,没有做到最完美的火候。加上如今日月斩衰,天无恒时……你竟然凭借这一点感应,追溯于茫茫人海,来到我的面前。”秦潋轻声叹息:“你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我很难想象你这样的古老神灵,会为齐国做到这种地步。”

“时代的浪潮已经席卷幽冥。紫极殿前站岗者,也是南夏战场浴血人——摸鱼也要有个限度。”

灵咤轻声一笑,已经趟过色彩的泥淖,走到秦潋面前:“我为大齐灵圣王,一日夜内,奉敬三君。再不做点什么,也赧颜王爵。不过是耗损千年灵性。受国势托举,亦当为国势添薪……阁下以为然否?”

“我不以为然!”秦潋面无表情地反扑:“且看你们这些在幽冥世界坐井观天的神,究竟有几分本事,来趟人道的浑水!”

唰!

忽见刀光如泼雪。

在汹涌的彩色和流动的白色焰火间,无隙不入的冷冽刀光,先一步浇了秦潋满身。

她促急回掌,色彩浓烈的右手像一条斑斓毒蛇,咬住了势无其匹的斩妄刀。

同时听得一声鞭响,如惊雷乍起平地。

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引力斥力,将她牵拽了一个瞬间——大齐靖国公一记鞭腿,正正地抽在她的脸上!

啪!

她美丽的脑袋炸开似一团彩墨,泼洒在虚空之中,又像是醉酒的名士正挥毫作画,要晕染出一幅仙品。

然而“画布”之上,炽白的灵火绕为边界,将这些色彩都框定在其中。

画中的风景是画中的画,秦潋的色彩在画中被约束。

——

哗哗~

一卷长轴被卷起。

画上长街无行人——那些形形色色的路人,都被叶恨水以大袖拂去。

现实中的他们也只自行其路,并不知觉有什么故事发生。

近海总督恪尽职守,以近海之势,为靖国公和灵圣王查缺补漏。

木簪而道袍的秦潋,和她的两个对手都在画中。

叶恨水潇洒地卷起长轴,又以术库纺织的“红尘线”,小心地将这长轴封死,然后轻轻一投——

便如投壶般,投进了书画瓶。

长街上正在厮杀的三尊,连同他们战斗的画面,也在此时一并卷起。如画入瓶,投进了空无一人的清平乐中。

偌大一个酒楼,这时门窗四闭。

高空有镇石,落地为青鳌。早已四分五裂的青鳌礁,今又重现。

齐国人铁了心要把罗刹明月净镇杀于此,锁门锁窗,不分生死不见出。

叶恨水牢记天子钧令,守在他的总督府里一步不出。以国势加身,外邪不侵。远远地观察清平乐酒楼,但门窗闭锁之后,久久没有动静传出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整座怀岛轰然一震。

又片刻后,清平乐酒楼大门推开。

叶恨水在总督府以灵镜远视——

但见灵圣王踏流火而走。白衣飘飘的靖国公,却坐在临窗的位置,举起酒盏,向这边遥遥碰了一杯。

楼中没有第三个人在,遍地涂抹的彩色像是换了装修。

……

呼……

从粉红幔帐的软榻上睁开眼睛,眼里的迷醉惶然尽皆被色彩吞没。

罗刹明月净长舒一口气。

趴在身上的赤裸男人,像一只肥腻的大肉虫,已在她睁眼的瞬间,化成一撇脂粉,留在她红晕的脸蛋上,被她伸指慢慢地抹匀。

三分香气楼曾经遍及天下,她修了许多“过去”,养了许多花种。

凛冬的死寂之后,破土发芽。

这次不得已“死了”,当然是巨大的损失。她已经从距离超脱临门一脚的状态,跌落到前所未有的虚弱时刻。

当初在惜月园之战断尾求生,亦不曾虚弱成这样。

但在当前的危局下,也不见得全是坏事。

至少她真的可以重新开始,重启一段新的人生,再修一路“真”。

一段故事成为“过去”,她的修行才算开始。

玉指一翻,转出一枚水滴状的胭脂玉,凑近鼻端,轻轻一吸……粉色的烟气如小蛇般游出,在空中游出一行字来——

“奉香智密,请求联系。临淄乱局,海棠无恙?”

海棠是指心香第七的朱颜。这位嗜酒擅画的香气美人,懂得画开彩门,是她真正属意的接班人。

当然派去临淄为自己开一扇绝对危险但没那么必要的门……是一次理所当然的考验。

在风雨中凋残的娇花,并不是三分香气楼所期待的未来。熬得过去,才有未来可言。

片刻之后,粉色烟气在空中扭动,游成另一行字——

“幸得楼主帮助,海棠无恙。奉香真人今何在?东域不可留,我辈正惶惶。”

罗刹明月净两指一错,将那枚胭脂玉碾成了烟!

朱颜已经叛变!

这几个徒有其表的贱妮子,简直是废物。

明明她在离开临淄之前,已经顺手把她们送走了。她们却还是被齐国抓捕,甚至过程里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比起死而留意的虞芝,以死促伤的桃娘,真是差得太远。

要知道,她之所以费劲送走这几个香气美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把她们作为示警铃来用。结果纷纷落网,没有一声响铃。

“背叛”倒是理所当然,令她憎厌的是“无用”。

……

“如何?”

齐国临淄的三分香气楼里,等待了许久的颜敬,有些着急地问。

坐在他对面的朱颜,摇了摇头:“对方根本不上当,还立刻掐断了联系。”

除了她之外,心香第六的琳琅,天香第七的宋玉燕,也都在屋子里。

朝议大夫温延玉亲自出手,将她们一体缉拿,全程“不惊秋毫”,避免惊动罗刹明月净。

然后将她们放置于三分香气楼,养以脂粉烟气,随时等待罗刹明月净那边有可能的回音。

颜敬作为当下炙手可热的青牌,被皇帝亲自指派来负责这件事情。

执掌这座三分香气楼的柳秀章,也在屋里。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武服的健壮青年,正是柳氏嫡子,三分香气楼的奉香使者……柳玄虎。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废物。但或许因为当了太多年废物,他有一种坚忍的品质。在这样的场合也并不怯场,按着刀柄的手很稳,眼神也很静。

“胭脂玉那一边写信的人,必然不是智密。”柳秀章平静地说:“很可能是还没有死透的罗刹明月净。”

华英宫主已经彻底退出争龙,永锁青石,一心道武,不问世事。这并不意味着她这般华英宫的从属,人生也随之结束。

恰恰今日之齐国,尽是新君的齐国,再无四宫之分,她只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展现自己的能力,这个国家就还有扶风柳氏的一席之地。而这,正是她坐在这个房间里的原因。

“靖国公也说‘香气未绝,必有余悸’,基本确定她没有死透。”颜敬若有所思:“罗刹明月净是一个非常倚仗‘过去’的人,喜欢‘灯下黑’,这大概跟她的修行有关。从她给朱颜写信,也能看出一二——我猜她现在应该还在三分香气楼里,不在别的地方。接下来的排查重点,应该是现世各地的三分香气楼。”

……

罗刹明月净懒懒地从软榻起身,将美好的胴体裹进薄衫。

她的确在三分香气楼里。

荆国计都城的三分香气楼。

她不想承认,但必须面对——齐国好像已经走出了社稷崩灭的的危机。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姜无华,当起皇帝来竟然样样不差。

仅从对她的逐杀就可以看出来,如此有条不紊,如此节奏分明——经历了国鼎动荡的齐国,已然重归高效的政治状态。

她并没有信心在齐国等到机会,决定再杀一个回马枪——仍然谋荆。

在神霄乱局的当下,荆国是最有可能结成祸果的霸国。

因为鹰扬府少主中山渭孙的敌意,三分香气楼在荆国的发展,早已停滞。只有一个被逼得改姓“苟”的奉香使,在此勉为支撑,苟延残喘。

恰是如此,她在这里重修一段人生,才不会被人发现。

正好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说起来三分香气楼在荆国还有一颗重要的棋子,是天香第四的芷蕊夫人。就潜伏在宁王唐容身边。

但唐容的政治生命已经宣告结束,芷蕊多年的苦心也付之东流。

她没打算联系这颗暗子,她现在状态很糟糕,不打算给对方背刺她的机会。

吱呀~

门开的声音竟如踏碎枯枝。

罗刹明月净坐在镜前,这枚花种是叫小香还是小怜,她已记不得了。怀岛一战损伤太大。脑海里转过了许久,才寻摸出那一段人生。

她侧过半脸:“爹爹,您怎么得闲来看我?”

小怜是三分香气楼的妓女,苟敬是三分香气楼的龟公。这称呼也带着风月场所假情假意的亲近。

三分香气楼的奉香使苟敬,就站在门口的位置,脸上带着笑,声音也温柔,却问:“小怜,你房里的客人呢?”

“不知道哩。”罗刹明月净娇笑着说:“耍累了,回家躺着去了吧?我醒来便是自己。”

“客人是来花钱的,你是来挣钱的,你就是这么服侍贵客的?”苟敬似乎有些不满,开始给楼里的姑娘上课:“事后的抚慰有没有,临别的温存有没有?”

罗刹明月净嘴上应着“人家知道了,下次不会贪懒”,心中却已不耐。

接下来要在这里修一段真,若这个奉香使这样麻烦多事,还是换掉为妥。

“不是我非要说你,咱们楼里的日子不好过。”苟敬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鹰扬府不待见咱们,楼主前些天又……”

罗刹明月净正想听听看

这胭脂香气,未免太甜了些。

旋即她感到胃部一阵绞痛,胃脏底部似乎被什么蛀空,有一种塌陷的空虚感!由此牵拽至心脏,让她一阵阵的心慌。

该死!

饶是她久经风浪,也万万想不到,在荆国谨小慎微、给人舔鞋底的奉香使,竟然莫名其妙地给自己下毒。

还是这种前所未见的奇毒。

她才刚刚“醒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这个叫苟敬的,见面打个招呼就下毒,这合理吗?

难道是被荆国人发现了?

怎么可能?花种没有启用的时候,跟常人没有差异。而她究竟洒下多少花种,落在多少地方,只有她自己清楚。

谁能未卜先知?而且现在还日月斩衰!

正思虑间,那苟敬已提剑杀来:“呔!何方鬼祟,敢犯本楼?真当我三分香气楼无人吗?”

不对……

发现对方很可能并不是归属于荆国,罗刹明月净心中松了一口气,决定暂不暴露更多,小心与对方周旋。

她一边压制体内的毒素,一边随手握钗为匕,往后踉跄而退:“有话好说苟大人,奴婢没有恶意,只是暂且容身。若得宽宥,愿倾宝囊!”

对方的剑法还算不错,但在她面前实在不够看。她有信心仅用匕法,在接战的瞬间将其击杀。

但这个苟敬堂皇挥剑,剑却不真正前来,反而一剑呼啸,身上钻出数百种外状不同的狞恶鬼物,瞬间挤满了香闺,向她扑来!

乾坤朗朗,百鬼日行!

“有什么好说?”

“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私产,魂魄都已经被我打上标记。”

苟敬高声凛然:“你一来我就发现了!不问而取……是为贼!”

罗刹明月净见到百鬼盈屋的瞬间,就准备全力爆发,但听到对方的讨伐声,瞬间明白这只是一个寄生三分香气楼的鬼修。

也算是人谋虎,鬼伺人,世间都是算计心。

不是荆国出手就好……她现今实在扛不住霸国的绞杀。

“荆地香气不显,恶气如瘴。我奉夜楼主之命,前来清查,果然发现内贼,你不打自招!”罗刹明月净也表演起来,继续压制体内剧毒,以钗蘸血,点破两头欺近的恶鬼:“姓苟的,你死定了!我已传信总楼,昧月大人即刻前来。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求夜楼主给你一个机会!”

她要把这场战斗维持在均势,然后出其不意,终结斗局。以此让这场突发的厮杀,尽量平静地结束。

就这样她踉踉跄跄、险死还生地与众鬼搏杀起来,暗布静息之法,湮灭房内动静,并逐步调整身位,准备最合适的出手角度,锁死对方的逃窜空间。

却在下一刻,忽见百鬼自燃!

狰狞可怖的诸般鬼物,身外碧火如衣。

体内本已被压制的毒素,也忽然燃成了磷火,顷刻之间焚及五脏,炙烤六腑!

饶是以罗刹明月净的心性,也疼得切齿。

这碧火是咒邪之力,这胭脂香毒本就是咒毒!

什么鬼修、什么窃魂,全是谎言。这个苟敬比鬼还鬼,从头到尾都在骗,就是为了让咒毒蔓延得彻底,侵命更深。

罗刹明月净不再压制自己,猛然爆发,一钗荡鬼,却惊而抬眼!但见碧火焰光之中,有一清俊男子,长发垂踵,踏虚而来。

那人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像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我们之间有一笔……挂了很久的账。”

前文写李老太君直接说姜望告诉她田安平是凶手,这么写不太对。姜望会告诉她真相,但李老太君不会这样说,因为李家是为了国家打碎牙齿和血吞的人。改成她说姜望在灵前敬了一杯酒就离开了。

然后新君姜无华主动挑明这件事,给李家交代。

如此对这两个角色的塑造来说,都是更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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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万分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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