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小说网
会员书架
首页 >历史军事 >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 番外·相思

番外·相思(1 / 2)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番外·相思

【1】

宁德三年, 春后。

经历了长达半年的流离颠沛,义军驱逐了边境一带长期骚扰、抢掠普通百姓的辛国骑兵。

然后,在谢知秋的判断谋划下, 众人终于决定将云城作为长远发展的根据地, 立足于此, 图谋长远, 在当地尝试进行农业、工业、商业等方面的一系列建设。

又过一年。

宁德四年,秋。

义军的处境有所改善, 众人短暂地有了一些安定感。

当云城外的稻田迎来初次丰收的时候, 谢知秋与萧寻初二人, 在北地完婚。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婚礼,而且由于时局特殊,婚仪不得不一切从简,既无三书六礼,亦无凤冠霞帔。

比起两人交换身体假结婚时锣鼓喧天、红妆十里、众多百姓围观状元娶亲的隆重热闹, 这一次可谓朴素随意至极。

二人参考当地的习俗, 又有自己的改进,在门前悬了彩灯, 换了身相对体面的衣裳, 并肩骑马在附近绕了一圈, 再简单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就算礼成。

不过,这才是二人真正成婚。

天色渐暗, 众人说难得的日子,想热闹一下, 便在院中点了篝火。

经过两年的彼此磨合、扶持、同生共死,无论是谢知秋从梁城带来的家人亲信, 还是萧寻初那边跟来的师兄师侄一系,与义军中的众人都已经十分熟悉。

这两年来,大家相依为命、互相照料,关系自然相当亲厚,早已如同家人一般。

在北地自由奔放的民风感染下,昔日的繁文缛节逐渐软化瓦解,尊卑老□□女的旧秩序变得模糊。

就连一些跟着谢知秋或者知满出来的、起先很不适应这种状况的内向绣女,在其他人的影响之下,也逐渐能放开手脚,自然地与人打趣谈笑。

夜幕降临,借着这场婚礼,伙伴们推杯换盏,烤肉赏月,短暂地将烦心事都抛诸脑后,有了休息时光。

谢知秋与萧寻初知道这两年,大家肩上都背着太重的担子,便乐见他们借此吵闹,主随客便。

姜凌在篝火边讲了两个关于羊的笑话,知满因为笑得太厉害,不小心洒了叶青的大弟子逆川一身的酒,对方无奈摇头,却没计较。

雀儿改不了在梁城的习惯,这种场合总想找点活给自己干,结果被燕子拉走,莫名其妙加入一群半熟不熟的人中,打了半宿的叶子戏。

……

满月升入当空。

谢知秋喝了点酒,又吃了点东西,坐在篝火边上就有些犯困。

她闭目凝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鼻尖发痒,打了个喷嚏,睁开眼。

萧寻初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拿了株小草搔她的鼻子,桃花眼笑盈盈的。

谢知秋一吓,忙坐直身子,环顾四周。

宾客们不知何时已经散了,篝火还在噼啪作响,许是已至后半夜,漫天繁星明密而寂静,衬得火声清晰。

萧寻初对她解释:“大家已经回去了,本来还有人想通宵,不过熬不住的人更多,他们想打叶子牌人数都凑不够了,我就宣布了散场。”

“……噢。”

谢知秋刚睡醒,难得的脑袋有些糊涂,还在茫然。

她问:“那……”

在她问出来之前,萧寻初已经主动解释:“你没睡多久,可能也就两刻钟。你前阵子挺忙的,也将这两天才有时间休息一会儿,我就没叫你。”

谢知秋抚了下额头,想不起来了。

好在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婚礼,只是借这个机会让义军和其他同伴们都热闹一下,她虽是新娘,但早在中间就没什么存在感了,睡一会儿也就睡一会儿。

她又开口:“我们……”

萧寻初就像早想过她会说什么一样,继续道:“今天太晚,你又困了,这里就先这样吧,我跟大师兄商量过了,他明天下午再过来帮我们收拾这里,在此之前我们都先好好休息。”

萧寻初弯起眉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朦胧,谢知秋恍惚觉得他笑得比平时要狡黠,有些颠倒众生。

下一刻,他倾过身来,一个轻轻的吻缓慢落在她唇上。

萧寻初邀功似的,问:“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知秋小憩完了还有些迟钝,不过她仔细想想,倒好像确实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于是她摇摇头。

“……没了。”

“那我们回去?”

“好。”

谢知秋扶着萧寻初的肩,正要站立,谁知下一瞬,却被对方搂住肩膀,借力打横抱了起来。

谢知秋一愣,下意识地去看萧寻初的脸,却见对方面颊微红,像在紧张。

两人相恋已有几年,谢知秋被他这样抱起来,倒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今晚氛围的确不同,看他这样紧绷的神情,谢知秋不免有些好笑。

她说:“觉得不自在就不要抱了,我又不是不能走。”

“不是不自在……”

萧寻初解释得含糊,像怕谢知秋追问一样。

他又莫名坚持:“我想这样抱你……可以的吧?”

“……也不是不行。”

空气忽然安静起来,还未到夏季,却淡淡的闷热。

谢知秋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放在萧寻初的胸口,掌心下有什么跳动得极为剧烈,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胸内跃出。

萧寻初的身体忽然绷紧了。

“……你右手往上一点,别放在那里。”

他说得尴尬。

“你的手放那里我好痒……而且……”

而且他现在很紧张,心脏跳得那么快,被对方直接发现的话,还是会不好意思。

谢知秋仿佛已经意会了他话中未尽之意。

她抿了抿唇,偏过头去,没有笑他笑得很明显,但眼眸弯弯的,像一道勾月。

萧寻初被她笑得脸烧。

回到屋中,他将她放下。

红烛摇晃,窗影落在地上。

周遭安静下来,只余窗外一轮高悬圆月。

萧寻初捧住谢知秋的脸,好与她对视。

“今天,师兄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对。”

他说。

心鼓打得剧烈,即使努力克制,在安静的卧榻之间,还是变得越来越响亮清晰。

萧寻初声音逐渐郑重:“他说,世上少有人像我这样幸运。”

谢知秋问他:“我们过得一点都不安稳,不知道前路是否平坦,更不知将来会如何,这样也好吗?”

萧寻初回答:“这样最好。”

不如说,如今,踏在自己走出来的道路上,方知世上真有梦想成真。

谢知秋笑了。

她回捧萧寻初的脸,不知是她在帮对方凑近自己,还是两人在彼此靠近。

夜色寂长,清月静悄悄的。

但或许某一日,它终将照亮前路。

【2】

宁德五年。

大雪封山。

谢知秋顶着风雪回到住处,刚一下马,一件大氅就从头顶落下,裹到她身上——

“手怎么这么冷。”

萧寻初一边将一个手炉塞到她手里,一边拥住她的肩膀,几乎是像一件人形外套似的将她搂入怀中,挡着风雪,还要腾出一只手牵马,护着她回屋。

谢知秋本来也有阻挡风雪的披风,再多一件,简直裹成球。

她将大氅往胸口拢了拢,呼出一口气,气息便化作冰霜飘散。

这是来到北地的第四年,无论是义军在十二州的战况,还是云城在北地的发展,都正处在关键时期。

谢知秋在当地的名望正以可怕的趋势上涨,每回她的车马从街上经过,都会有人围观;女子们模仿她的衣着、言行,云城风尚由此一新。

与之相伴的,谢知秋本人,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军队那里找她,学塾那里找她,财政、民生找她,事事都找她。

谢知秋日日外出,有时还要随军远行,更是不见人影。

最严重的时候,明明两个人都在云城,萧寻初愣是一个月没见到她的面,好不容易见到一次,说话不超过十句,谢知秋就又被人叫走了。

相聚的次数变少,萧寻初难免会落寞,但两人都清楚这是必经之路,唯有互相配合。

一进屋,萧寻初摘下她的披风绒帽,拂去她发间雪花,便捧着她的脸看来看去,道:“又瘦了好多。”

“是吗?”

谢知秋靠到他肩上休息,语气并不怎么意外。

谢知秋这一个月都在外面东奔西走,还遇上暴雪,不怎么能顾得上吃饭,仔细想想,消瘦也是必然的。

萧寻初早就清楚谢知秋面临的是怎样的状况,他看着她清瘦的下颔,叹了口气,去给她取了些能马上吃的炊饼干粮。

云城还在发展,又是冬季,吃的自然比不上以前在梁城。

萧寻初在一旁注视着谢知秋一口一口认真地吃了大半个饼,半晌,他忽然将她抱入怀中。

“怎么了?”

谢知秋擡头。

萧寻初道:“……要是我能立刻把天下变成盛世就好了。”

谢知秋笑了:“那还真是好事,我有时候也会希望自己有这种能力。”

萧寻初垂眸,缓缓将谢知秋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仿佛希望借用自己的体温,就能让她手背上触目惊心的冻疮消失。

他问:“痛不痛?”

“还好。”

“等你吃好,我给你上药。”

谢知秋看到他浅浅蹙起的眉头,不由擡起手,指尖在他脸上描绘。

“不用这样的表情。”谢知秋说,“也没有那么难受。”

萧寻初复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知秋。”

他神情复杂,缓缓道。

“其实我有时候真不想再看你受伤,不希望你有什么危险,也不想你受苦……要是我能做的事更多,能将你保护得更好就好了……我这样想,会不会让你觉得束缚太过?”

谢知秋摇了摇头,轻轻回应:“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对你,有时也会有一样的想法。”

“——!”

谢知秋倚靠在他身上,轻轻加重了放在他身上的重量。

她问:“你呢?我最近都走得匆忙,你真的一点都没有不高兴?”

萧寻初也很诚实:“要说遗憾,多少有一点吧。我当然希望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

他又笑道:“不过,我以前也说过,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想做什么事,我早就知道了。

“既然早有准备,又怎么会到现在再来抱怨?”

说着,他轻轻掐了掐谢知秋的脸。

谢知秋一愣,不甘示弱,也掐了回去。

两个人互相掐来掐去,很快玩作一团,不久,屋内响起某人诡计得逞的闷笑声,以及乐极生悲的挨抽声。

【3】

宁德十三年。

谢知秋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女相之身掌控天下后的第五年。

自方国与辛国的李太后议和后,双方达成一致,外患缓解,边境进入和平阶段。

方国内部难免有些动荡,但由于谢知秋并未罢黜君主,而是让赵泽称病、自己掌权,明面上未授他人作乱之权柄,得以在最大程度上维持神州汉地之稳定,争议在一两年内就平息下来,算是顺利完成权力交替,进入了新时期。

谢知秋掌权后,实行休养生息之政以养民,并改革学塾科举之策,积极推动工商业发展。

内外局势平稳,民间便逐渐从几年的战乱动荡中恢复,开始有了繁荣的迹象。

在这一时期,工匠以及在工技之学方面有造诣的学者地位,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外无忧,内无患,还能得到政治上的支持,萧寻初开启了自己墨学钻研生涯中最无忧无虑、顺风顺水的好时光。

然而外部条件改善,并不意味着事事如意。

这年五月,萧寻初在进行军火改良时,器械突然走火,炸伤了他的后背与左肩。

工学并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技术,尤其是萧寻初琢磨的与火药、硝石有关的一部分技术,实则颇有危险性,就算极为谨慎小心,也不能断定一定不会出意外。

尽管萧寻初反应敏捷,懂得自我保护手段,在紧急情况下将恶性后果降低到了最小,最终并未伤及性命,在梁城名医的及时治疗下,勉强也算保住了左臂,恢复一段时间后,仍能进行精细化的研究,只是时间不能太长。

不过,这一遭终让人心有余悸。

萧寻初养伤期间,已任大理寺卿的祝维平出于与谢知秋的同僚情义,亦上门探病。

待要离去时,他单独将谢知秋喊到一边。

“谢大人。”

祝维平踌躇了一下,还是道:“您有没有意思劝劝萧大人?他亲自进行的这类器械操作,还是蛮危险的吧?

“如今天下已平,工匠地位已经提升,萧大人当年的心愿应该都已经完成了。

“他现在是名声赫赫的大工匠,还留下了无人能抹去的功绩,必然传名天下,何必再以身涉险?专心从事教学或者纸面研究,既安全,又受人尊重,不是更好吗?

“说句实话,萧大人也没有那么年轻了,也该到了保守稳妥为重的时候。而且现下改良军火也没有那么迫切,拿出新的发明还有可能会失败,反而会落下话柄和污点。

“你知道的,我一向认为,在名声最盛之时急流勇退,是聪明之举。多少人英明一世,却在晚年不慎失手,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早早退去,才能将世人的印象停留在最好的时候。”

祝维平提出这一点,实则是好意。

这阵子,也不是没有别人对谢知秋这样说过。

谢知秋神色沉静,没有立即回应,简单送走祝维平后,她又走回萧寻初养伤的屋外,透过窗户往里看。

萧寻初安静地躺在床上,上身赤着,肩上缠了纱布,纱布下隐约有血迹透出。

这几日他已经能像这样呼吸平稳地安睡,有时也能走动,不像最初那样,只能卧床,疼得彻夜呻.吟。

这回萧寻初的伤势,着实吓到了她。

弟子把他搬回来的时候,他看上去简直是血糊糊的一团,散发着肉烤焦的味道。

尽管这个人清醒的时候,还能说几句玩笑话,安慰说他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但卧床数月,反复高烧,险些截肢,没有一个不是实情。

萧寻初尽量在忍着,但谢知秋看得出来,他只要微微动一下就疼得浑身冷汗,而且那个伤口一定是又痛又痒,有时候他的眼神都有些空洞了。

只要稍有差池,或者运气再差点,这个人就不会还能说能笑。

在乱世中,两人共行携手,不知多少次险些经历生离死别,但终于活着到了今天。

而现在,好不容易即将迎来盛世,谢知秋绝不希望他因为意外,死在这个夜色方散、即将破晓的黎明中。

……

这一天,谢知秋独自在花园里转了许久。

她在池塘边久伫,从白天站到夕阳垂落,直到池中睡莲到静静闭上花叶。

待月色铺满天际,她转身准备回去,才发现萧寻初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了,身上只搭了件外袍,站在她身后。

谢知秋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伤不要紧吗?”

她快步走去查看萧寻初的情况,萧寻初自然地将没受伤的手臂微微张开,让她靠近自己胸前。

萧寻初低头看着贴近他胸口的谢知秋,嘴角含笑,摸了摸她的后发。

“你怎么没有来劝我?”

萧寻初问。

谢知秋一怔。

萧寻初笑道:“我听见祝维平对你说的话了。”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