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维度夹缝（2 / 2）

他回头，望向那早已消失的、来自原本世界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维度的阻隔，看到了那个正在焕发新生的世界，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他的眼神复杂，有怀念，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超然的平静。

曾经的牵挂与责任，在获得了如此颠覆性的认知后，虽然并未消失，却已被放置在一个更宏大、更本质的视角下。他理解了自身的渺小，也明白了前路的广阔。

他转过身，面向混沌深处，那些更明亮、更吸引他的“灯塔”方向。

新的探索，才刚刚开始。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飞升的幸运儿，而是主动走向无尽维度、寻求生命与宇宙终极奥秘的……行者。

他的身影缓缓融入混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超越了三维认知的叹息，在无尽的维度夹缝中，缓缓回荡。

578 混沌旅行

混沌的旅行并非总是光怪陆离与无尽的混乱。在穿过一片异常平静的、如同星璇般的维度薄膜后，张亮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的牵引力。

下一刻，他周围的景象骤然清晰。

脚下是松软湿润的泥土，带着植物腐烂和新生交织的芬芳。耳边是海浪轻柔拍打礁石的声音，哗啦——哗啦——，带着亘古不变的韵律。咸湿的海风拂面，吹动了他不知何时重新凝实的衣角。抬头，是蔚蓝如洗的天空，一轮温暖的太阳高悬，洒下明媚却不炙热的光。远处，是茂密的、望不到边际的原始丛林，更远处，皑皑的雪山峰顶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这是……地球？”

张亮愣住了，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星球。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他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地理结构，大气成分，甚至地心深处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与他出身之地同源的世界本源波动……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地球如此相似，近乎孪生。

但，这里没有高楼林立的城市，没有纵横交错的公路铁路，没有闪烁的霓虹，没有电磁波构筑的信息网络。有的，只是最原始的自然风貌：广袤的森林，奔腾的河流，荒芜的沙漠，以及……在丛林中、在草原上，依靠最原始的石器、木棒，进行着最基础狩猎与采集的……原始人类。

他们毛发浓密，身形矫健，眼神中充满了对自然的警惕与依赖，群体间依靠简单的音节和手势交流。他们与周围的剑齿虎、猛犸象、恐鸟等巨兽相比，显得如此弱小，仅仅是食物链中并不算顶尖的一环。

这是一个处在文明曙光前夜，或者说，尚在蒙昧中沉睡的“地球”。

张亮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巅，俯瞰着这片生机勃勃却又原始蛮荒的世界。他的目光穿透云雾，落在了一个靠近河流的小型部落上。

他看到那些原始人如何小心翼翼地布置陷阱，如何协作驱赶猎物，如何在夜晚围绕篝火，分享着来之不易的食物，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喊与舞蹈。他看到母亲如何温柔地舔舐幼崽的毛发，看到年轻的雄性为了争夺交配权而进行的搏斗，也看到有年长者受伤后，被无奈地遗弃在荒野……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张亮心中滋生。

以他如今的能力，弹指间便可移山填海，一念之间便可改变气候。他可以让这个星球的灵气瞬间复苏，点化这些猿人开启灵智；他可以降下启示，传授他们语言文字、农耕畜牧、冶铁炼铜的知识；他甚至可以为他们制定律法，建立秩序，直接将他们引领向一条看似更“正确”、更“高效”的文明之路。

他拥有近乎造物主的力量，站在了可以随意涂抹这幅生命画卷的位置上。

只要他愿意，他或许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这个星球重现他记忆中那个科技发达、文明璀璨的地球景象。这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一种扮演“神”的冲动。

但，他迟迟没有动作。

他的思绪飘回了穿越之前，在地球上最后的时刻。那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在将他送入时空隧道前，紧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犹在耳边：

“张亮，地球的另一面，混乱已生，秩序崩坏。根源在于人心的贪婪与文明的失衡。你去到那里，找到混乱的源头，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应有的秩序。届时，我们所熟知的那个和平、繁荣的地球，或许就能得以保全……”

他曾经将这句话奉为圭臬，认为存在一种“应有的”、“正确”的秩序，需要他去努力维护和实现。

可如今，站在这个原始星球的顶端，看着这些人类的先祖，再回想那个纷繁复杂、战火与和平交织、科技与原始欲望并存的地球文明，他感到了深深的迷惘。

那个他曾经想要“拯救”的地球文明，就是人类进化唯一的方向吗？就是最好的状态吗？

科技的飞速发展带来了便利，也带来了环境的破坏与毁灭性的武器；高度组织化的社会带来了效率，也带来了个性的压抑与庞大的官僚体系；信息的爆炸带来了知识的普及，也带来了思想的混乱与精神的空虚……

他曾经身处其中，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但现在，以一个近乎“局外人”的视角回望，那条文明发展的路径，似乎充满了无数的偶然、弯路、乃至……歧途。

如果，他此刻出手干预，强行将这个星球的原始人类引向类似地球文明的道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在千年、万年后，再次陷入同样的困境？甚至，因为他的拔苗助长，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就在这无尽的思索与迷惘中，一阵清风吹过山巅，带来了远方丛林里野花的芬芳，也带来了脚下部落中，那些原始人面对朝阳升起时，发出的充满生命力的、纯粹的呼喊。

张亮浑身猛地一震！

他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驱散了所有的迷雾。

他回想起在混沌维度夹缝中的领悟——生命形态的无限多样性，以及地球本身可能就是一个超级生命体的震撼猜想。

“是啊……我之前的担忧，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傲慢！”张亮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而又释然的笑容。

他能干涉这群猿猴的进化，那么，是否也存在更高级的存在，可以随意干涉地球的演化？他能想象填海移山，那么，是否宇宙中真有伟力，可以随意调整星辰的轨迹？他所理解的物理规则，他所认知的时空维度，是否也只是某个更大体系下的局部现象？

与这浩瀚的宇宙、无尽的维度、以及可能存在的无数超级生命相比，他这点力量，这点认知，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井底之蛙看到了稍微大一点的天空而已。

每一个存在，小至蝼蚁，大至星辰，都是一个独立的、动态的、不断演化的“生命状态”。它们有自己的振动频率，有自己的发展轨迹，有自己的“道”。

强行干预，试图将万物纳入自己理解的“秩序”框架，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混乱”，是对生命本身多样性和可能性的扼杀。

大长老所期望的“秩序”，或许并非某个固定的、完美的终点，而是万物在遵循自身规律发展过程中，所呈现出的那种动态的、充满生机的和谐。

而他自己，一路走来，从懵懂少年到世界拯救者，再到混沌行者，直至此刻的顿悟，不也正是遵循着他自身的“道”在进化，在成为他自己吗？

他喜欢探索未知，渴望理解终极的奥秘，享受认知不断提升带来的愉悦。这，就是他喜欢的样子。

想通了这一切，张亮感觉灵魂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透感流遍全身。

他再次看向山下那个原始部落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平和与……祝福。

他不会去干预他们。不会传授他们超越时代的知识，不会为他们扫清生存的障碍，也不会为他们规划未来的道路。

他们的文明将如何萌芽？是走向农耕还是继续狩猎？是会发展出独特的图腾信仰，还是会走向理性的科学？是否会经历残酷的奴隶制，还是会形成更平等的部落联盟？这一切，都将由他们自己，在与自然、与彼此、与内心的漫长互动中，慢慢地、自然地探索出来。

这其中或许会有血腥，有苦难，有曲折，但也必然会有智慧的火花，有情感的温暖，有创造的喜悦。这一切，都是他们自身生命历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们成为“他们”的必经之路。

张亮微微一笑，身影开始逐渐变淡，如同融入了阳光与空气之中。

在彻底消失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颗蔚蓝色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星球，轻声说道：

“顺其自然，努力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吧……无论是一个个体，一个部落，一个文明，乃至……一个世界。”

他的气息彻底消失了，没有在这个原始星球上留下任何神迹或传说。仿佛他从未到来过。

但或许，在某个遥远的未来，当这个星球的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他们的智者在仰望星空，思索生命与宇宙的奥秘时，会隐约感受到，在久远到不可考的年代，曾有一位过客，带着超越时代的认知与深沉的祝福，悄然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