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路的风景（1 / 2）
客车驶出鄄城汽车站时，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线泛起一抹淡淡的橘红，像被谁用画笔轻轻晕染开，驱散了清晨的寒意。邢成义坐在靠窗的位置，行李箱塞在座位底下，手里紧紧攥着女儿人汐给他的小玩偶——那是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兔子，耳朵上还沾着一点人汐不小心蹭上的糖渍，此刻却像是承载着千斤的牵挂，暖得发烫。
车窗外，鄄城的街景渐渐向后退去。路边的早餐摊已经支了起来，冒着腾腾的热气，摊主们裹着厚厚的棉袄，一边搓着手，一边吆喝着“水煎包、胡辣汤”，熟悉的乡音透过车窗飘进来，让邢成义的鼻子微微发酸。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着他赶集，总会在这样的摊位前停下，给他买两个水煎包，再盛一碗热乎乎的胡辣汤，那汤汁浓郁鲜香，配上酥脆的水煎包，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愁滋味。如今隔着车窗看着那些冒着热气的摊位，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
客车沿着国道行驶，渐渐远离了县城，驶入了乡间的公路。路两旁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枝干遒劲，像一个个坚守的哨兵，顶着寒风，守护着这片土地。树干上还残留着去年秋天的枯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离别。田野里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一块块、一片片，像是给大地盖上了一层白色的棉被，未被覆盖的地方，露出的麦苗顶着一层薄雪，泛着淡淡的绿色，在寒风中倔强地舒展着，透着勃勃生机。
偶尔能看到路边的村庄，炊烟袅袅，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飘着淡淡的烟雾，像是一幅水墨画。村里的狗听到客车的声音，汪汪地叫着，追着客车跑了一段，又停下来，摇着尾巴，望着客车远去的方向，直到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消失在视野里。邢成义想起自家的大黄狗，每次他回家，大黄都会摇着尾巴扑上来，围着他转，蹭他的裤腿，这次走得急，没能好好跟它告别，不知道它会不会趴在门口，巴巴地等着他回来。
客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到了郓城服务区，司机停下车，扯着嗓子喊：“都下来活动活动，十分钟后发车，别走远了！”乘客们纷纷起身，伸着懒腰，陆续下了车。邢成义也跟着下了车，刚迈出车门，一股寒风就扑面而来，刮得他脸颊生疼，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缩了缩脖子。
服务区里很热闹，便利店的灯亮得刺眼，门口摆着卖泡面、火腿肠的小摊，还有几个卖水果、零食的商贩，正热情地招揽着顾客。空气中混杂着泡面的香气、水果的清甜和寒风的凛冽，透着一股烟火气。邢成义走到便利店门口，买了一瓶热水，又买了两个茶叶蛋，不是饿，只是觉得手里捧着热乎的东西，心里能踏实一点。
他站在服务区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田野。此时天已经亮了不少，橘红色的朝霞渐渐褪去，天空变成了淡淡的蓝色，像一块干净的绸缎。远处的村庄轮廓渐渐清晰，屋顶上的积雪反射着晨光，泛着淡淡的白光。寒风呼啸着刮过，卷起地上的碎雪，打着旋儿，像是在跳一支孤独的舞。
“大哥，也去BJ啊？”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邢成义回头一看，是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工装棉袄，手里拿着一个烧饼，正大口地吃着，脸上沾着一点芝麻。
“嗯，去BJ找工作。”邢成义点点头，笑了笑。
“巧了，我也是去BJ，”男人咬了一大口烧饼，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在工地上干活，年后开工早，这不，初三就出来了，在家待了没几天，心里怪舍不得的。”
“我也是，初七在家待了两天，初九就走了。”邢成义说道，心里涌起一股共鸣，出门在外的人，谁不是带着对家人的牵挂呢。
“可不是嘛，”男人叹了口气，“家里老人孩子都等着呢，没办法，得赚钱养家。你在BJ做什么工作？”
“后厨，做鲁菜的，这次去面试一个后厨主管的职位。”邢成义说道。
“厉害啊，厨师好，饿不着，”男人笑着说道，“我在工地上搬砖，累是累点，赚的都是辛苦钱。对了，我叫李建军，菏泽曹县的，你呢？”
“邢成义，鄄城苏门楼村的。”邢成义伸出手，和李建军握了握，他的手粗糙而有力，布满了老茧，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都是菏泽老乡，缘分！”李建军笑着说道，“到了车上，咱们挨着坐，路上也好有个伴儿，聊聊天，打发时间。”
“好。”邢成义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出门在外，能遇到老乡，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司机在服务区门口喊着：“上车了，上车了，准备发车了！”乘客们纷纷往车上走，邢成义和李建军也并肩上了车，李建军正好坐在邢成义旁边的座位上。
客车重新启动，缓缓驶出郓城服务区，继续朝着BJ的方向行驶。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化，田野越来越少，村庄也渐渐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的树林和荒地。路边的树木从白杨树变成了柳树，虽然也是光秃秃的，但枝条更加柔软，被风吹得轻轻摇曳，像是在挥手告别。
李建军是个健谈的人，上车后就打开了话匣子，跟邢成义聊起了自己在工地上的生活。他说工地上的活儿很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到天黑才能休息，夏天顶着烈日，冬天迎着寒风，有时候遇到赶工期，还要加班到半夜。但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对生活的踏实和对家人的牵挂。
“我家里有两个孩子，大的上初中，小的上小学，都得花钱，老人身体也不好，常年吃药，”李建军叹了口气，又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好好干，多赚点钱，就能让孩子好好读书，让老人好好养病，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邢成义点点头，深有感触。他想起自己的家人，母亲年纪大了，父亲身体虽然硬朗，但也需要人照顾，女儿人汐还小，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王红梅一个人在家，既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孩子，肯定很辛苦。他肩上的担子，一点也不比李建军轻。
“你说得对，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邢成义说道，心里更加坚定了好好工作的决心。
两人聊得投机，从家乡的习俗聊到BJ的物价，从工作的辛苦聊到家人的期盼，不知不觉间，客车已经行驶到了聊城境内。此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透过车窗洒进来，暖暖的，驱散了车厢里的寒意。
车窗外，聊城的风景和菏泽有些不同，地势更加平坦，田野里的积雪更少了，更多的麦苗露出了绿色的嫩芽，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绿毯。路边的村庄更加密集，房屋也更加整齐，偶尔能看到一些青砖黛瓦的老房子，透着古朴的韵味。
客车在聊城服务区又停了一次，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一些，二十分钟。邢成义和李建军一起下了车，李建军买了两桶泡面，递给邢成义一桶：“大哥，吃点东西吧，路途远，别饿坏了。”
“不用了，我早上吃了饺子，不饿。”邢成义推辞道。
“吃点吧，垫垫肚子，到BJ还得好几个小时呢。”李建军不由分说地把泡面塞到他手里，“老乡之间，不用客气。”
邢成义只好接过泡面，心里暖暖的。两人一起走到开水房，泡上泡面，坐在服务区的桌子旁，一边吃一边聊。泡面的香气弥漫开来，虽然简单，却让人觉得很满足。
吃完泡面，离发车还有几分钟，邢成义走到便利店，买了几瓶矿泉水和一些面包、火腿肠，递给李建军：“建军，拿着，路上吃，别客气。”
李建军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了过来：“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下次见面，我请你吃饭。”
“好。”邢成义点点头，笑了笑。
客车重新出发后，车厢里的乘客大多开始犯困，有的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有的戴着耳机听着歌，还有的在小声地聊天。李建军也有些困了，靠在座位上，渐渐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邢成义没有困意，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客车已经驶入了河北境内，风景又变了模样。路边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是单一的白杨树和柳树，还有一些松柏，郁郁葱葱的，给冬天增添了几分生机。田野里的积雪已经很少了，只有在低洼的地方，还能看到一点点白色的痕迹。
路边的村庄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工厂和工业园区，高高的烟囱冒着白烟，厂房整齐排列着，透着工业化的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些大型的货车，呼啸着从客车旁边驶过，卷起一阵尘土。
邢成义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家人的聊天记录。王红梅发来了几张人汐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汐抱着新买来的芭比娃娃，笑得很开心，还有一张是父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照片，父亲抽着旱烟，母亲织着毛衣，画面温馨而宁静。
他给王红梅发了一条微信：“我一切都好，和一个老乡一起，路上有伴儿，你们不用担心。人汐看起来很开心，爸妈也挺好的，你们照顾好自己。”
很快，王红梅就回了消息：“好，那就好，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在家等你消息。”
母亲也发来了消息：“成义，吃午饭了吗？别饿着自己，到了BJ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妈，我吃了泡面，不饿，您放心，到了BJ我就给您打电话。”邢成义回复道。
放下手机，邢成义看着窗外，心里满是牵挂。他想起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女儿人汐哭着抱着他的脖子，母亲眼里的泪水，父亲沙哑的叮嘱，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遍遍浮现，让他心里酸酸的，却又充满了力量。
客车行驶到石家庄境内时，天空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像是要下雨。寒风更加凛冽，刮得车窗“咚咚”响。车厢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乘客们纷纷裹紧了衣服，有的甚至把行李箱里的厚外套拿出来穿上。
李建军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说道：“这天儿，怕是要下雪了。”
“是啊，看着像。”邢成义点点头，心里有些担心，下雪的话，路会不好走，客车可能会晚点。
果然，没过多久，天空就飘起了小雪，一开始是小小的雪花，像柳絮一样，轻轻飘落，后来雪越下越大，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很快就把车窗外的世界染成了白色。
客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司机小心翼翼地驾驶着，生怕出什么意外。车窗外的风景变得模糊起来，路边的树木、田野、村庄都被大雪覆盖着，像是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野。
车厢里的乘客们都有些担心，纷纷议论起来。
“这雪下得这么大，不会堵车吧？”
“是啊，要是堵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BJ。”
“希望别堵太久，我还得赶火车呢。”
邢成义也有些担心，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按照正常的速度，下午四五点就能到BJ，要是下雪堵车，可能要晚上才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