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就是随时未知的残酷（1 / 2）
这是要死了吗？
没有再一刻比现在更接近死亡，魂魄马上要飞出去了，在意识迷茫飘远之际，一帧帧画面略过，定在眼前的是——
“我命休矣。”一袭盛装的宴宁瘫坐在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脸上擦干净了，下巴又是淋漓不止的血，她无心再抹，用最后的力气拈诀召唤，“本命消陨，残魂速归，望你今后担起道者职责。”
拈完诀，脸上又白一分，双手垂落，身形一歪，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宴宁，目光迷茫，触到腹上铁刃时惊到尖叫，再扭头一看，被周遭尸体吓到失声。
原来是生死存亡之际召唤在外残魂吗？
可现在她又要死了，没有残魂可再召。
兴许是死前清醒，这一次，她看到更多过往。
十年前，爹受伤后，全门上下外加同尘教教主忙了整整一月才将爹的伤势稳住，可依旧醒不来。
等到伤势大好，终日不醒，教主离去后，小宴宁趁着晚上偷偷溜进清和殿看爹爹。
“爹，你醒来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会好好修炼，占卜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青玄也想学等我融会贯通后我再教她，道玄我也不会讨厌了，你不要再躺着了，好不好？”
棺中人闭目不言，小宴宁踮起脚尖伸出手想要去拉宴青山，谁知一缕黑气顺着衣衫滑入小宴宁身上。
“咦？”
还没看清什么的小宴宁下一秒立马疼到扭曲，想大喊一张嘴便倒了下去，再醒来已是三天后。
“阿宁，以后不要去看爹爹了，他不会醒来，你看了也一样。”宁朱子一脸疲倦，“你身体不好，以后在门中多修炼少出门。”
“娘，爹身上有东西滑下来了，是黑的，我看到了，钻到我身上了。”小宴宁还记着这茬，去摸自己衣服，被一双大手摁住，“阿宁，没有，你看错了！”
忽如其来的呵斥并没有让宴宁妥协：“就是有，我看到了，黑黑的，很细一条。”
“闭嘴！”宁朱子怒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是你看错了，日后不许再提这事。”
“明明就是有嘛。”
看她坚持，宁朱子拍拍她，宴宁一秒入睡。
醒后的她仍然记得这茬，但不敢在娘面前提起，心中惴惴不安又想起出门前爹爹教她的占卜术，说不定还能占卜出是谁伤害了爹。
她立马去法器室拿来工具开始占卜：“天何言哉，叩之即应神之灵矣，感而遂通，今有清和门宴宁有事求证，不知休咎罔释厥疑……”
所求甚大，结果让她吐出一口血，震惊到她怀疑人生，立马爬起来去找宁朱子。
“娘，我刚才用占卜术问了谁伤的爹，占卜出来是魔族。魔族不会停下，还会继续伤人，我们道门也不安全，也有魔族的人。”小宴宁惊到紧紧握住宁朱子的手，“可我看不到具体是哪个魔族伤的爹爹，还有道门魔族与爹也有关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占卜术没学好？”
宁朱子也惊到说不出话。
“肯定是我占卜术学错了，娘，你会占卜术吗？你占一遍好不好？”宴宁急到声泪俱下，“怎么会有魔族啊，哪里来的魔族啊？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学习。”
一句接一句的话让宁朱子回过神，看着年幼女儿一脸复杂，最后只是伸出手擦去她唇边鲜血：“不要急。你爹的占卜术也不好，从来没有占卜正确过，他自己都不好，教的自然也容易错，阿宁，这事，你不用管了，去休息吧。”
“可爹是天下第一啊，怎么会占卜不好？”
“天下第一也不是样样精通，阿宁，以后不要再用占卜术，窥天之术向来折寿，我们道家人讲究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小宴宁不服：“可都占到是魔族伤了爹了还要怎么无为而治！不行，我要占一遍。”
“宴宁，听话！”
“娘，为什么你要阻止我。”
宁朱子回答不了不能回答，只能重复：“阿宁，你还小，承受不起占卜带来的反噬。”
“娘，你变了！”小宴宁控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
小宴宁哭着跑了，宁朱子在身后重重叹息。
不管几岁，宴宁是个坚持的，第二天，她继续学习占卜发现相关书籍法器全被销毁，她生气却没发作只是回房思考。
她占卜的一定是对的，娘这样做也有问题，难道道门的魔族娘认识？
那要怎么办呢？
要是记得没错，占卜最后那句，问天者死，灭世者生。
灭世者是指魔族吗？问天的是占卜人，她吗？
如果这一切都会发生，那该如何预防？
如果她会死，不，她不能死！
要是没记错，她之前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在上古时期，有些神族，为了避免死劫，会自削神魂，以残魂应劫，以残魂转生。
要不要试试？
可自己不是上古时期的人，有很大的失败可能性，失败了就会死，可要是真按占卜所说，她也会死。
早死晚死都会死，不如博一把。
做好准备后，她自己开了法阵，自削神魂，没有成功，将死之际，宁朱子发现，带着全门长老，以一门之力才堪堪帮助宴宁转生成功。
醒后的宴宁记忆缺失修为倒退，常常要闭关维稳修为，却单单记着魔族，又记着宁朱子先前作为，以为是宁青玄，便一直记恨宁青玄，也对宁朱子冷淡了十年。
此刻，生死存亡之际，回顾人生，才发现，自己的偏执，阿娘长老的牺牲。
为了救她，宁朱子和清和门所有长老几乎用了所有修为，看着法阵完成所有长老失力倒下，吐血的吐血，喘气的踹气，有的连手都在抖……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我让你们失望了，对不起。
我没有挽回局面，对不起。
宴宁愧疚到想死，也真的要死了，看不见听不见，眼前一阵模糊，意识越飘越远。
彻底闭眼前只听一声厉喝：“阿宁，不能死！”
“师姐！”
对不起。
她真的要死了。
桓行之多看她两眼，确认后夹杂遗憾的欣喜，想笑，扯扯嘴角，确是向下。
可惜不是死于他手。
她死了，仇报了，可又不是他报的，能不能别这时候死，不，还是死吧，他怎么能原谅她。
“天师，请你救救我师姐。”宁青一边哭一边求掌门天师，灵力亏空的道玄紧紧抱住宴宁，不断给她输入灵力，可大战一场的他哪还有灵力。
看着面如纸色一身血污的宴宁，掌门天师也很无奈：“她本就神魂有缺道基不稳，如今再失金丹身中魔毒，道家疗法已经不太适用了。”
“只要师姐还有金丹就可以医是吗？”宁青玄抓住重点，“方才打斗间，我战力提升，马上就要结丹了，把我的金丹给师姐。”
掌门天师提醒：“金丹难练，失去金丹修为倒退不说还有伤道基，而且，你也有伤在身，更会累及自身。”
宁青玄一脸认真：“我是认真的，师姐不能再有事，一点修为算什么就算我受伤了道门也可医治，但没有人会给师姐疗伤。魔尊手段我们都见识过了，要是师姐有缺易攻击，一定会专门针对她，师姐不能有事，我也不会有事。”
“青玄……”道玄也想劝，但宴宁真的命在垂危，他……
“师兄，我17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这一路走来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做出决定也可以承担带来的风险。”宁青玄一脸坚定看着在场人。
她温柔坚定的眼神触到众人，道玄心生感激无以应答。
掌门天师看她有了决定，便出声：“宁少主若是真的能决断，我来负责换丹，能保证宁少主安全，至于宴宁，我无法保证。”
“多谢掌门天师，我可以做决定，请帮我剖丹。”
“青玄…”
掌门天师看一眼宴宁，示意她来到站位，思量片刻，宴宁往前一步，接受换丹。
宁青玄阖上眼，立正站定掌门天师先是给她疗伤，而后剖丹，金丹交换完成，交换完成那刻向下倒去。
一直冷漠又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桓行之这才警醒，看到青玄脸色苍白，愣了一瞬，而后想起先前争执，复杂看一眼宴宁，再转向掌门天师请求：“既然可以换丹，我把我的金丹给青玄。”
宁青玄一把抓住他：“不行，你可是得了道号的高手，要保留战力，我们不能再有风险损失。”
“男女换丹，并不能完全适配。何况你们还是不同宗门，功法不同。”掌门天师再度出声。
如此，只能作罢。
这事解决，又回到先前，魔域。
“掌门天师，我们见到天通道人了。”桓行之声音低沉，“还有李夷吾宗主，觉慧方丈，逍遥子前辈等。”
掌门天师眼中哀淡更甚，点点头：“嗯。”
不是他不想应别的，而是一想到师尊，他就心酸难忍。
尤其是看到他们从结界里出来那刻，更是知道师尊……
他不想接受。
可他到底是掌门，还有责任要担当。
他淡眸微凝：“二十年前的事，我师尊应该和你们说了，十年前的事，我确实了解不多，而且也不能说，但大体和你们查到的大差不差。”
“先辈英勇，也为修真界牺牲良多。”
一提这茬就心痛的掌门天师避而不谈：“他还有说什么嘛？”
他说的…桓行之哽住，三人也面色尴尬。
他们不说，掌门天师也不多问：“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做决定，打了一天，又在魔域待了许久，去休息一下。”
四人行礼告退，一路上沉默不语，各自回到自己厢房。
整个道门这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才能灭魔。
灭魔就灭魔，为什么要团结？
凭什么？
桓行之无法原谅。坐卧不宁。
在道玄疗伤下，宴宁渐渐转醒。
要是不杀桓姝就好了，就算没杀桓姝，桓宫主的死也逃不了关系。
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住自己！
宴宁恨自己。
知道她自责，道玄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想宽慰，但事实就是事实，道玄不想回避只能陈述：“投名状没有交上就停不下伤亡。”
“可交上了又怎么样？”宴宁气恨愈甚，甩开他的手，恼火不已，“还是死了这么多人。”
是啊，那么多人。道玄闭上眼，须弥后睁开，悲悯又残忍：“战争就是会死人，我们要避免战争，如果避免不了，要尽力减少伤亡。”
过于冰冷的让宴宁震惊，怒目而视：“你怎么说出这么残酷的话，道玄，自从入魔之后你就变了。你变得冷酷无情，这让我害怕。你是被影响了吗？”
道玄摇头：“云在青天水在瓶。”
“够了！”一听这话，宴宁更气，“别找借口别扯由头，你就是变得冷酷了，投名状交完后你竟然还真的杀了道门人，你怎么敢？你怎么能？那是我们同袍！”
“从一开始就不该采取这方案，我们就该好好待在浮屠塔，哪也不去，听从道门安排。”
宴宁越说越气，到最后哭出声来：“死了那么多人！”
“石南也没了。”宴宁捂住脸。
石南。
道玄喉头一埂，滚了一下，咽下哭腔，眼泪没忍住，他上前抱住宴宁。
宴宁不肯，道玄坚持，宴宁用力捶他，边捶边哭，道玄流着泪默默承受。
怎么会这样？
要是回到之前就好了，哪怕回到师姐常年闭关的状态也好。
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
厢房里，宁青玄悔不当初。
哭完后的宴宁道玄出门碰上眼通红的桓行之，后者冷冷睥她一眼，掉头离去。
二人没说什么，反向而行。
出门的宁青玄看到三人这样，也是无奈，但她一时也没做好准备和三人相见。
虽然方才和师姐换丹，但先前战场厮杀她也在场。
她寻了另一条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