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她怎么忍心(2 / 2)
“当我母妃得知此事时,我父王早已与曲氏互换信物,定了婚期。”
清河曲氏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在朝者不少,归家荣养的更不少,树大根深不必说,曲氏的嫡女,不说王妃,便是后位,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可秦王妃到底出自旁支,便是再高嫁,在没有机缘的情况下,也高攀不到亲王妃之位。
而对于曲氏来说,秦王就是他们的机缘。
所以门当户对的竹马便有些不够看了,谁会放弃位高权重的天潢贵胄呢?
“王妃怕是不愿意的。”魏锦道,若她当真贪慕虚荣,怕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是,她爱那个男人,为此不惜以命相胁,可最终却还是不敌双亲苦苦哀求,含着怨恨嫁给了我父王。”
魏锦沉默良久,道:“他知道吗?”秦王知道曲氏女不愿嫁吗?
“小定后,父王便回京复命,也忙着准备成婚一应事宜了。”纪明暄喉头动了动,想起幼时双亲争吵间的言辞,“他……大抵是知道的。”只是佯装不知,自欺欺人罢了。
想也是,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定下了,哪里有晚辈置喙的余地,这世间,愿意给子女足够尊重与自由的父母总是少数。
“母妃满腔怨恨,自不愿意同我父王恩爱白头,即便成婚有了我,也无济于事,反倒叫她怨念更深,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父王……以那个男人性命相胁,这才有了外人眼里的伉俪情深。”
魏锦张了张嘴:“所以……”
“所以他恨我。”纪明暄眼眸深沉,声音干涩,“我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背叛了心上人,我父王是致使他们有情人相隔两地的祸根之源,而我这个同时流有她和罪魁祸首相同血脉的儿子,更叫她厌恶至极,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可有那个男人在,她总是顾忌几分的,所以我性命无忧的到了八岁。”
魏锦垂眸不语,性命无忧是真,可长时间压抑与痛苦下,人性总会扭曲几分,秦王妃人前端庄大方,还要装作情深不悔,人后……暴露本性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可那么小的孩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当真狠心。
“秦王知道吗?”
纪明暄顿了顿:“知道。”
“他便任秦王妃虐待于你?”魏锦难以置信。
“他爱我,但更爱她。”
如果在他身上发泄恨意能让她好多哪怕半分,他那位薄凉至极又深情至极的好父王便不会阻止,反而更帮她遮掩周全。
最多……就是每次抱着他,愧疚而难过的上好药,然后继续叫他忍。
魏锦已经眼眶泛红,看他的眼神心疼极了。
纪明暄垂眸笑了笑,抱着她轻拍了拍。
这些事他本不欲告诉她,只是今日看着纪明玉毅然断情有些触动,又正巧魏锦问起,便有了倾诉的欲望。
魏锦声音有些闷:“从前听说秦王妃信佛,常年带着世子住在宝华寺为国祈福。”竟还被人称赞善良大义,其心虔诚,可谁又知道这女人只为找个清净地方虐待亲子呢。
真是……虚伪又心狠。
她的不幸并非来源于纪明暄,若说恨,曲氏双亲,秦王,更甚至那个不作为的男人,还有无力抗争的她自己,还有这皇权至上的世道,纵有万般怨恨……稚子何辜呢?
那是她十月怀胎,鬼门关走了一遭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她怎么忍心。
“去宝华寺,也只是她想离我父王远一些,我那时年幼,自是要随着母妃的,说来,我八岁以前,在皇宫和祖父身边的日子,是最轻松无忧的。”可惜这种时候不多。
“你为何不告诉祖父?”老王爷性情忠直,又极看重这个长孙,若知道他的遭遇,必不会不管。
闻言,纪明暄沉默许久,才道:“他求我。”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男人,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折了傲骨,求他忍着,让着。
因为他清楚,若此事事发,他保不住她,本就对儿媳门第不满的父亲绝不会放过心有所属且虐待孙子的女人。
忍便忍罢,虽然他们未经他同意就生下了他,可到底该还了这场生养之恩。
魏锦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道:“她除了打你,还常饿着你?”
“也不尽然,我好歹是世子,她再过分,身边的下人也不敢照单全听,只是偶尔罢了,那小沙弥是见我一直盯着绿豆糕瞧,才给了我几块。”纪明暄黑沉的双眸微动,从那日之后,他再没见过那个小沙弥。
无论是被赶走还是被杀,这是他头上的罪孽,即便他只是一个八岁小儿,可那小沙弥的遭遇,却是因他而起。
有时他也想不明白,明明善意之举,却引得杀身之祸,善因恶果,当真叫人不甘。
“所以在这之前,她就饿着你了?”随处可见的绿豆糕,哪里会叫堂堂王府世子不错眼盯着瞧?
无非是饿狠了。
纪明暄笑了笑,没再说这个:“若非如此,我又怎能遇见你?”
在人生几乎最灰暗最无力的时候,有个人能拉一把,哪怕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关怀,也能叫他欣喜异常,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至少,在他浑浑噩噩又煎熬无比的生命里,总算有件叫人欢喜的事。
说到这里,魏锦恍然,所以三月时在桃花林,纪明暄因救她手臂受伤时,将伤口给她看是想她像幼时那样,帮他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