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卖票在门口,退票在北疆(2 / 2)
杰西晓得他这是职业病,复又问道:“傅先生可有自我破坏倾向?”
傅安洲想了想,事业上没有,感情上有。
曾经因为被秋秋误解,而一时心痛难耐,将桌子锤破了,自己手也受伤了。
“事业上没有。一直都是越挫越勇,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不会在哪倒下就此躺平。”
“傅先生会否定自己吗?”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这次不待他回应,乔恨秋已在心里点了头,其实她也不知缘何故。夫君明明那么优秀,在她面前却总是自我否定。哪怕她为了呵护他的自尊心,常常给予他鼓励,从不说贬损的话践踏他的自尊心。
她想自己一定是一位糟糕的伴侣吧,若是很好的伴侣,会让他更爱这个世界。而糟糕的伴侣,只会让他否定诸多美好。
傅安洲倒是没有这样想,只道:“偶尔会,但并不多。跟我所从事的行当有关,因这年月伶人没有地位。”
其实他是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平淡如水的人,既没有不可一世,谁都看不起。也不曾自卑敏感玻璃心,为旁人的一个眼神而受伤。
乔恨秋不言语,只觉是自己同他成亲这件事,叫他被乔家刁难,方变得不自信。虽最后是好的,爹娘还是点了头,将自己嫁给他。
但在这过程受的那些伤害和白眼,却是无法抹除和隐藏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在用心爱她,为她甘愿承受这些。
杰西大致问清楚了后,便给了他一些专业的建议,“我想下回傅先生登台时,可以先复盘一下,目标是否合理。”
傅安洲几乎斩钉截铁,“唱戏于我而言比吃饭饮水还容易。”
他就是不该出纰漏的,所以才需要心理医生干预。
杰西了然于胸,道,“其次,我们要将困难具象化。想象你在戏台上失败的处境,戏迷会叫倒好、轰你下台、对你进行人身攻击。这个时候你不妨幽默一下,自嘲解围。”
杰西在北平生活得久,从事各行各业的患者都有接触。从前遇见一位撂地说相声的,出了事故便插科打诨,道:“卖票在门口,退票在北疆。”众人一笑置之,未对他继续责难。
只他不清楚,说相声跟唱戏,隔行如隔山。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最后您还可以想象,排除万难之后成功做到的样子。”
“同时,也要区分好事实和故事。简单来说,我们会将特定事件的不理想,归结为与自我相关的失败。”
傅安洲听了这话,犹如茅塞顿开。是呀,从他第一次因担心杨先生伤害秋秋而分神失误,后面因为怀疑秋秋放弃底线讨好杨先生,再度失误,以至于他每唱到那里就会失误。
可那折戏作为戏迷喜闻乐见的一出,同时也是老生和旦角儿齐登台的大戏,是老祖宗留下来精彩纷呈、浓墨重彩的一笔。避开了它,便犹如与梨园行主流角儿们割裂。
“最后我们可以利用防御性悲观,想象一种最坏的可能,您一句也唱不出来,被戏迷打得头破血流,从此在梨园行销声匿迹,只能改行去卖红薯,您太太也离开了您。”
傅安洲原本就不是天性乐观的人,觉得自己哪怕改行也是天选之子。因他深知各行各业要做到巅峰,都需投入大量精力。
而他已经把精力给了京戏,拿什么去跟其他行业的人竞争。
而杰西医生的最后一句话,无异于将他推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