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京剧不会过时（2 / 2）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三分的颜，九十七分是那股缭绕在周身，科班出身的精气神。

看见傅安洲，关有林没有因为失去了压轴，而心生怨怼。也没有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展现出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热情。

十分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好似看见了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

“这位是傅安洲先生。”经理介绍完，关有林主动伸出了手，跟他握了握。

“这位是关有林，关老板。”

“你好。”傅安洲跟他打了声招呼。

关有林跟他打个招呼，便去跟琴师聊开了，易先生也将傅安洲拉到一旁。

“傅先生，有一事我忘了跟你说。”

傅安洲不喜欢跟他靠得太近，本能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段距离。

冷眼瞧着他是不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如果满庭芳把答应他的压轴又往前调，他就敢撂挑子。

谁也别想用戏大过天绑架他，人只要吃一次亏，这亏就没完了。

“什么事？”

易先生看出来他呈一个敌对的姿势，忙解释，“只你瞧见了，我们满庭芳太大，棚顶一掀就是露天场地。不似北平和天津卫那样的小园子、小茶馆。”

“所以咱们与时俱进，为了保证每一个买票的戏迷，都能清楚听见每一个腔。所以要用麦。”

傅安洲虽未用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那不是给歌厅舞女用的吗？我们在北平和天津卫唱戏，没这东西。”

“我可以用，但没必要。若不是能靠自身的嗓子冲上去，盖住胡琴，让满场都听见，就不适合吃这碗饭。”

“而且京戏讲究唱念做打，被一个小小的麦克风束缚在那，动弹不得，怎么演？那是不是行头也省了得了，直接穿西装就上来。”

“不是，不是。”易先生干脆拉他去到戏台中央，让他感受一下。

又吩咐伙计将落地麦打开，“傅老板，您听听。”

这一声，便将易先生的声音穿透了出去。

“落地麦不影响您表演，只是将声音放射出去。”

“您可以先适应一下。”

傅安洲东睃西觑，巨大的自信在现代剧场里，也有些发怵。

他说得都没错，只人有生理极限，就像他的唱腔再浑厚旷达，也不可能让在天津卫的人听见。

而科技就是可以突破生理极限，用一些机器做手段，弥补人体缺陷。

傅安洲俯身蹲在戏台边缘，摸了摸那一排排落地麦。

试着开口唱了一句，“龙离沧海虎离窝，各国不敢动干戈……”

只这一句立即掩住了口，落地麦的声音的确极大，但直接将他的唱腔拉扯变形了。

京戏的每一个唱腔各不相同，有的低沉悲婉，有的眼起板落，一招一式犹如山路十八弯，加了落地麦，极其容易失控。

易先生从身后走过来，问了声，“怎么样？傅老板。”

傅安洲起身在原地踱了两步，他想，京戏这样优美婉转的艺术，既不愿没落，也不该被淘汰。

他不想让京戏死，所以他必须适应时代发展，寻求变革。

于是，对经理说，“易先生放心，我驾驭得了。”

字字分明，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