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都不容易(2 / 2)
段银心松开她,坐起来,道:“没有把握的事就莫要再提了。”
他揉了揉疼痛的额角,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寒山月来。
她现在穿着一身宽松的睡服,一看便知是刚醒。
段银心下意识看向那丁香彩蝶的帘子,昨夜,她与高弈便睡在里头。
想到此,段银心心中不由得一紧。
“你的伤如何了?”段银心问。
“好多了。”寒山月道。“凝魂丹果真厉害,这一回,真是多亏太子……”
话说到一半,寒山月发现不对,忙改口:“堂主……”
段银心看了她一眼:“他都跟你说了?”
寒山月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没来由地心虚,点点头:“嗯。”
段银心长叹一口气:“他真是无聊至极。”
“雪主,殿下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兄长……”寒山月劝道。
“当年他用一双腿,换我爹被流放北域,我还不能讨厌他?”段银心反问。
“可是……”寒山月想反驳。
“可是什么?因为我是我娘的私生子,就不能讨厌他是么?”段银心又问。
“抱歉。”寒山月自知说错话。
段银心看了她一会儿,无奈道:“我娘在发觉自己怀了我之后,为了不被圣上发现,不惜以滚水泼面,自毁容貌。”
“因为她知道,皇帝爱的不过是她的皮囊,色衰而爱驰,她没有猜错,自那之后皇帝果真没有再来看过她。”
“只有我爹,常常偷溜出来,用轻功翻墙进来看她,给她的脸上药。”段银心道。“他们战战兢兢过了十个月,才生下了我。”
“我娘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刚生产完没多久,她便让典伯带着我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我需要母乳,典伯便在紫微宫山下找了个妇人将我寄养在那里。他被设计坠崖之后,身上的伤一痊愈,就来将我找回,带着我去了雪海。”
当时高卓已经下令搜寻这个孩子,唯独天寒地冻,人烟稀少的北域,还相对安全些。
孙典便带着段银心来到了寒冷的北域,在附近的村落教他太极,强身健体。虽环境恶劣,但爷俩过得还算开心。
直到段银心七岁那一年,孙典看到了那个被朝廷流放过来的“重犯”,不由得大吃一惊:“段……段方!”
段方认出孙典,自然很吃惊,但二人相认之后,并不是热泪盈眶的相拥,而是激烈打斗了一番。
打得两个人都累了,才停下来。
“段方你这个没种的东西,你还我女儿来!”孙典骂着骂着,竟孩子般地哭了起来。
段方神色凝重,给孙典跪下磕头,悲声道:“我不但对不起华容,我也对不起殿下……”
说着,他这才注意到站在孙典身边的男孩,颤声问:“孙前辈,这……这难道是……”
“是又怎么样!你不配做他的爹!”孙典啐了一口。
当然,孙典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父子相认,终究还是好事。于是,段方与孙典便成了段银心儿时仅有的两个玩伴兼老师。
段方教他刀法,孙典则教他太极。
三个人共同在北域生活许久,直到段银心十岁那一年,朝廷的人马总算是搜到了北域,为躲避朝廷,三人一路往北退去,这一退,就直接从北域退至雪海,又从雪海退至雪峰,从第一峰,退到第九峰。
“我爹常对我说的,除了我娘,就是高弈。”段银心道。“他觉得自己对太子有愧,对我娘,对圣上有愧。”
久而久之,这份罪恶感渐渐让段方变得颓废,郁郁寡欢,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了。
“我十九岁时,我爹心中郁结难解,忧郁成疾,很快便一病不起。”段银心叙述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像是在说别人的家事一样。“他临终前,对我说,他有两个心愿,一个是与我娘葬在一起,另一个,就是让我想办法,无论如何要保住太子,让他平安登基。”
说完,段银心又看向她:“尽管我讨厌高弈,但父亲的遗愿,我定会完成。”
寒山月听罢,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果真每个人都不容易。
“还有,”段银心看着她。“没必要谢他救你,这不过是与无乐堂的交易罢了。”
寒山月听罢,小心翼翼问:“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段银心站起来:“这你不必知道。”
“阿月,你醒啦!”门外传来孙典的声音,跟在一旁的还有无乐公。
二人走进来,孙典忙走上去察看她的伤势:“怎么?伤得严重不?对不住啊,阿月,昨日我喝多了……刚刚才酒醒……”
说到这里,孙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典伯,我没事,好多了。”寒山月安抚道。
“小段,昨夜睡得可还舒适?”无乐公有意无意地问。
段银心索性将头别过一边,看也不想看他。
无乐公并没有生气,道:“算了,反正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说罢,挥手示意,身后的无乐堂弟子捧着一只长长的盒子,呈到寒山月面前。
“这是……”寒山月愣住了。
“昨夜答应你的剑。”无乐公展开扇子,摇起来。“打开看看吧。”
寒山月偷偷看了一眼段银心,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便打开了剑盒。
一把通体银白的剑,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