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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的写作艺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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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引起读者的共鸣。本来,作者通过文章表达思想,就是要和读者产生交流共鸣,但这个共鸣效果往往不够强,正像独唱演员要借助乐器伴奏一样,作者常常要再找一点东西来加强共鸣。原来,在人们积累知识的过程中(主要是读书),头脑里已经形成许多知识和感情的单元,这些过去的单元和我们现在的事物、情感往往是相似的(相似学上叫“相似块”)。正如望梅而止渴,见冰雪而身寒,我们一见到这些典型,就会自然调动起头脑里的相似储存,产生相似的情感。赵壹在《刺世疾邪赋》里讽刺那些佞诌之徒而用了“舐痔结驷”这样一个取于《庄子》里的典故。为了阿谀奉承便去给人舔痔疮,我们只看到这里,便不由会生起一股恶心。而苏轼《赤壁赋》说到在江面上畅游之乐时,也是用了《庄子》里的一个典:“冯虚御风”,我们立时就感到通体清凉,如轻轻飘举于水上。典用得好正如响鼓轻捶,不费多少力却立见奇效。

二是可使文字简洁。既然以往的古籍中已有现成的东西,我们又何必再从头说起呢?这很像数学计算时使用现代的公式,又像组装电器时使用集成电路,像盖房时使用预制件,一面墙、一方顶地整体拼装。就如上面举例的两个典,各用了四个字便会使读者产生许多的联想和情感。这样引文自然简洁了许多。

三是增加文章的历史厚度。文学艺术的继承性是很强的,文学创作也需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达到新的高度。典的使用是对前人知识的综合利用。古人特别注重这方面的训练,甚至规定了什么时候用什么典,这当然有点过死,但一篇文章如果能借助以往的成例,就会将读者的视野引向历史的来路,自然大大加强了它的说服力和感染力。毛主席在《南京政府向何处去》中就用了“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典故。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又引了向秀怀嵇康的典故。这里就有了历史的借鉴与启迪,文章深度大大加强。当然这也牵涉到作者的知识修养,就是王蒙同志提出的作家学者化问题。应纠正一个偏见,好像用典故只是古人的专利,试看一部《毛选》甚至马恩文集里有多少典故。

体裁——悄悄地改革与进化

说到对赋的印象,我们首先想到骈四俪六的句式,和工整的对仗。殊不知在这些森严的格式内仍然在悄悄地进行着改革,虽然这种改革进行得很慢,但是由汉至清,积千年的跬步,它还是为我们提供了一条可资参考的轨迹。

赋在形式上的发展道路是它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表现形式,继而又使这个形式绝对化而成了限制自己的桎梏,最后又突破了这个形式,走过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汉初的古赋,是在先秦文章的基础上,吸取了《诗经》《楚辞》音韵方面的特点而创制的。和散文相比,它有了一个更特殊的形式美。汉代文学的两大成就,一是司马迁的文章,二是汉赋。使用生物学的术语来理解,太史公是在先秦散文的基础上发展散文,使之更完善、更纯正,是一种“提纯复壮”的发展。赋是借他山之石,将诗歌的某些特点引入,是一种“发挥杂交优势”的发展。可以说赋一开始,就注意吸收各家之长。它铺排的表现手法,就是吸收了战国纵横家的说辞方式。

自从句式、音律等形式的围墙立起之后,赋的精灵,便在里面东冲西突。它先是尝试使这个形式更完善,这就是发展到六朝时的徘赋,骈俪,排比,押韵,直到中唐以后的科举试体赋。单就形式而言,我们无权否认它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美。如果能以这样严格、这样完美的形式写出能充分表达自己思想的文章当然更好,事实上也确实出现过一些内实而外华的好文(如江淹的《别赋》等)。但是,这个标准实在太难了,不免常常因格律而害意。物极必反,在形式上它既已登峰造极,于是要求打破旧形式而寻求新形式。这时赋又反过来向文求救,这就是唐宋后文赋的出现。赋又趋向散文化,押韵自由,句式长短错落,清新流畅,而且用典也相对减少。

韩愈是很推崇司马迁的,韩柳古文运动是司马迁“纯正”散文的再次“提纯复壮”。伴随这个运动的另一成就,就是赋的第二次“杂交选择”,不过这一次所借的他山之石不是《楚辞》和屈原,而是古文和司马迁了。这就出现了以《秋声赋》《赤壁赋》为代表的、至今还熠熠放光的作品。《秋声赋》中“其色……;其容……;其气……;共为声……”那样的排句,《赤壁赋》中“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那样的对偶都极精美,但作者并没有让它连篇累牍,而又常常间以散句,从表达内容上来说这样自由多了,从形式上说,只有散文才更能衬托出整齐的美。

从汉初的大赋,到唐宋的文赋,赋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虽然保留了自己的基本形式,但是它“对外开放”,向诗经、楚辞、古文借鉴,“积极引进”,终于自身取得了不小的进化。曾经格律极严的赋都能借诗借文不断地进行自身改革,我们今天自由的散文有何不可以向更广阔的艺术领域借兵,大刀阔斧地改革呢!

白话散文的历史当然不能和悠久的赋相比,但文学规律是相同的。赋是从寻求某种形式出现的,白话散文是打破某种形式后出现的。白话之脱出于文言,很像唐宋文赋脱出于六朝徘赋。它刚刚形成之初实有一个发挥“杂交优势”的阶段,出现了一大批好作品和一些大家,如鲁迅、朱自清等。但值得引起注意的是,它发展到六十年代初便又有逐渐为自己套上一种框子的趋势,如公式化了的杨朔式散文。当前散文面临的问题是在语言上怎样克服平淡而增加魅力,在内容上克服浅近而增加厚度,在形式上打破僵化而更自然和新颖。针对这些问题值得我们再重温一下赋的生成和发展。虽然铺排、用典和重格律,常被看成赋体的缺点,而许多赋在这方面也确实走得太远。但这里也正隐藏着它的合理部分,今天我们继承这份遗产,切不可像列宁说的那样,将洗澡水和孩子一起泼掉。

《山西师范学院学报》1986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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