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保护脸面（1 / 2）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整座城市。厉沉舟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指尖夹着一支通体翠绿的烟，烟身泛着哑光的光泽，和市面上常见的白色、黄色香烟截然不同。火星在黑暗中明灭，袅袅升起的烟雾带着一丝奇异的薄荷味，却驱不散他周身的低气压。
苏晚端着一杯温牛奶走出来，看到他这副模样，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们冷战了三天，起因是厉沉舟最近总是行踪诡秘，回家越来越晚，身上偶尔还会沾着陌生的香水味。苏晚问过几次，他都含糊其辞，两人便吵了起来，之后就一直僵着。
“大晚上的，抽什么烟？”苏晚把牛奶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目光落在那支绿色的烟上，忍不住好奇地问，“这烟怎么是绿色的？我从来没见过。”
厉沉舟没有看她，只是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从他鼻腔里喷出，模糊了他的侧脸。他握着烟的手指关节泛白，显然是用了不小的力气。听到苏晚的问题，他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烦躁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却一个字也没说。
苏晚被他瞪得一愣，心里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她好心过来送牛奶，关心他，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态度。“厉沉舟，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问你话呢，你瞪我干什么？这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沉舟依旧沉默，只是抽烟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支烟很快就见了底。他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绿色的烟，抽出一支，正要点燃，苏晚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你别抽了！”苏晚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你告诉我，这烟为什么是绿色的？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总是晚归？身上还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向厉沉舟，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晚，里面有愤怒、有委屈、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脆弱。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我被人绿了，所以抽绿色的。”
“什么？”苏晚彻底愣住了，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被人绿了？谁？”
厉沉舟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点燃了那支绿色的烟，狠狠吸了一口，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咽进肚子里。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苏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疑惑和怒火渐渐被心疼取代。她知道厉沉舟虽然平时看起来强势、霸道，甚至有些幼稚，但在感情上，他其实很认真，也很脆弱。被人背叛，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晚在他身边坐下，语气放软了许多，“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背叛了你？”
厉沉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苏晚。
原来，厉沉舟最近一直在跟进一个重要的项目，合作方的负责人是一个名叫周明轩的男人。周明轩看起来温文尔雅，谈吐得体，厉沉舟一开始对他印象很好，两人合作得也很愉快。
可就在项目即将成功签约的时候，厉沉舟偶然发现，周明轩竟然和他公司里的一个女同事有染。那个女同事名叫林薇薇，是厉沉舟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时对厉沉舟毕恭毕敬，甚至表现出了几分暧昧的情愫。厉沉舟一直把她当成得力下属，从未想过她会背叛自己。
更让厉沉舟愤怒的是，周明轩和林薇薇不仅有私情，还联手窃取了他的项目方案，想把这个项目据为己有。厉沉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发现的——他晚上加班，忘了带一份重要的文件，回到公司取文件时，看到林薇薇和周明轩在办公室里亲热，还在讨论着如何修改他的项目方案，将其变成他们自己的成果。
那一刻，厉沉舟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他一直信任的下属，竟然背叛了他，和竞争对手勾结，想要窃取他的劳动成果。这种被双重背叛的感觉，让他几乎崩溃。
“我把她当成自己人，悉心培养她，给她机会，她却这么对我！”厉沉舟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还有那个周明轩，表面上跟我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干这种龌龊事！”
苏晚静静地听着，心里也替厉沉舟感到愤怒。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厉沉舟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们伤心。林薇薇忘恩负义，周明轩阴险狡诈，他们迟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厉沉舟冷笑一声，“他们现在拿着我的项目方案，马上就要签约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找过他们对质，他们不仅不承认，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说我诬陷他们！”
“你没有证据吗？”苏晚问道。
“证据？”厉沉舟的眼神暗了下来，“我当时太愤怒了，冲进去跟他们吵了起来，忘了拍照取证。等我冷静下来，想回去找证据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办公室里的监控删了，项目方案也被他们藏了起来。现在，我是百口莫辩。”
苏晚皱了皱眉，说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窃取你的劳动成果，背叛你，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厉沉舟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绝望：“没用的，他们做得太绝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我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的项目抢走。”
“别放弃！”苏晚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你，你的项目方案一定有独特的地方，是他们无法复制的。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比如找项目的原始数据、设计草图，或者找知道内情的人作证。”
苏晚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厉沉舟心里的绝望渐渐消散了一些。他看着苏晚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是苏晚陪在他身边，支持他，鼓励他。
“可是，去哪里找原始数据和设计草图？”厉沉舟问道，“我电脑里的文件，都被林薇薇偷偷拷贝走了，还删除了备份。”
“你再仔细想想，”苏晚说道，“你有没有把文件存在其他地方？比如U盘、移动硬盘，或者云盘里？”
厉沉舟皱着眉，仔细回忆着。突然，他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把项目的原始数据和设计草图，存在了一个旧的U盘里，那个U盘我放在了家里的抽屉里，没有带到公司去！”
“太好了！”苏晚激动地说道，“那我们赶紧去找那个U盘，只要有了原始数据和设计草图，就能证明项目是你做的，他们窃取你的成果就不攻自破了！”
厉沉舟立刻站起身，朝着卧室跑去。苏晚也跟着跑了过去。
两人在卧室的抽屉里翻找起来，很快，厉沉舟找到了那个旧的U盘。他拿着U盘，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苏晚也松了一口气，说道：“有了这个U盘，我们就有证据了。明天，我们就去公司，把证据交给老板，让老板还你一个公道！”
厉沉舟点了点头，心里的愤怒和失望，渐渐被复仇的决心取代。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夺回项目，更是为了惩罚那些背叛他的人，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二天一早，厉沉舟和苏晚一起去了公司。他们直接找到了公司的老板，把U盘里的原始数据和设计草图交给了老板，并把周明轩和林薇薇勾结、窃取项目方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板。
老板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仔细查看了U盘里的文件，又调取了公司的部分监控（虽然办公室里的监控被删了，但走廊里的监控记录了林薇薇和周明轩多次私下接触的画面），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厉沉舟，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手下的人，让你受委屈了。”老板的语气带着歉意，“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板立刻召集了公司的高层，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上，老板公布了周明轩和林薇薇窃取项目方案的证据，两人顿时面如死灰，无从辩驳。
最终，公司做出了决定：开除林薇薇，并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取消和周明轩所在公司的合作，并将其列入黑名单，永不合作；项目的所有功劳归厉沉舟所有，公司会给予他丰厚的奖励，并提拔他为部门经理。
当这个决定公布的时候，厉沉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着林薇薇和周明轩灰溜溜地离开公司，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一种释然。
苏晚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了，事情终于解决了。那些背叛你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厉沉舟点了点头，看向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苏晚，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放弃了，也不会这么快就讨回公道。”
“跟我客气什么？”苏晚笑着说道，“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而且，我相信你，你这么优秀，一定不会被这些小人打倒的。”
厉沉舟笑了笑，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次的事情，虽然让他遭受了背叛和打击，但也让他看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更让他明白了，在困难的时候，有一个真心支持自己、鼓励自己的朋友，是多么重要。
晚上，厉沉舟请苏晚去了一家她一直想去的西餐厅。烛光摇曳，音乐轻柔，气氛格外浪漫。
“为了庆祝你沉冤得雪，也为了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支持，我敬你一杯。”厉沉舟举起酒杯，笑着说道。
苏晚也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干杯！希望你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种小人，工作顺利，一切都好。”
两人喝着红酒，吃着美食，聊着天，之前的冷战和不快，都在这温馨的氛围中烟消云散了。
厉沉舟看着对面笑容明媚的苏晚，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苏晚了。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是苏晚陪在他身边，给了他勇气和力量。他开始明白，苏晚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朋友，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苏晚，”厉沉舟突然开口，眼神认真地看着她，“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苏晚看着他，好奇地问道。
厉沉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苏晚，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照顾你的那种喜欢。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苏晚愣住了，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她看着厉沉舟认真的眼神，心里也泛起了涟漪。其实，她早就对厉沉舟有好感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
过了很久，苏晚才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我愿意。”
厉沉舟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激动地握住苏晚的手，眼神里满是幸福和珍惜：“苏晚，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苏晚笑着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从那以后，厉沉舟再也没有抽过那支绿色的烟。他把那盒绿色的烟扔了，就像扔掉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他和苏晚在一起后，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他在工作上顺风顺水，步步高升；在感情上，和苏晚互相包容、互相理解，感情越来越深厚。
林渊、陆泽、温然、肖瑶他们，得知厉沉舟和苏晚在一起的消息后，都纷纷送上了祝福。他们经常一起聚会、旅游，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
有一次，聚会的时候，林渊突然想起了那支绿色的烟，笑着调侃道：“厉沉舟，你还记得那支绿色的烟吗？当时你说你被人绿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没想到，最后还因祸得福，和苏晚在一起了。”
厉沉舟笑了笑，看向身边的苏晚，眼神里满是温柔：“是啊，现在想想，还要感谢那段经历。如果不是那样，我可能还没有勇气向苏晚表白。不过，我再也不会抽绿色的烟了，因为我有苏晚了，我的生活，再也不会有‘绿色’的阴影了。”
苏晚笑着捶了他一下：“就你会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聚会的气氛格外热烈。
厉沉舟知道，生活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和背叛，但只要心怀希望，不放弃，就一定能走出阴影，迎来属于自己的阳光和幸福。而他，因为有了苏晚的陪伴，更加坚信这一点。
他看着身边的苏晚，看着眼前的好朋友，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会和苏晚一起，携手并肩，互相扶持，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和挑战，创造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而那段被背叛的经历，也成为了他成长的养分，让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强，也更加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
暴雨如注的深夜，城市被笼罩在一片混沌的雨幕中。厉沉舟开着越野车，行驶在郊区的盘山公路上，雨刷器疯狂地摆动，却依旧难以看清前方的路况。副驾驶座上的苏晚紧紧抓着安全带，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她突发急性阑尾炎，疼得几乎晕厥，厉沉舟正送她去山下的医院。
“再坚持一下，晚晚，马上就到了。”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他看着苏晚痛苦蜷缩的模样，心里焦急如焚，可偏偏天公不作美，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路况变得极差，车子只能艰难地缓慢前行。
就在这时，前方的公路旁突然出现了一个拦车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破旧雨衣的中年男人，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一个脸色发青的孩子，正拼命地挥手，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快不行了！”
厉沉舟的车速猛地一顿，下意识地想停车。可身边的苏晚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整个人蜷缩得更紧了，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沉舟……我好疼……快……去医院……”
看着苏晚痛苦的模样，厉沉舟的心瞬间被揪紧。他瞥了一眼车窗外那个绝望的父亲和奄奄一息的孩子，又看了看身边随时可能晕厥的苏晚，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自私的念头——苏晚不能等，可那个孩子，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他咬了咬牙，没有停车，甚至踩下了油门，车子飞快地从那个男人身边驶过，溅起的泥水扑了男人一身。后视镜里，男人绝望跪倒在地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雨幕中。
“沉舟……你怎么不停车？”苏晚虚弱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晚晚，别管了，你现在最重要。”厉沉舟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们或许能等到其他车。”
苏晚没有再说话，只是疼得意识渐渐模糊。车子继续在暴雨中前行，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赶到了医院。苏晚被紧急推进了手术室，厉沉舟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可刚才那个男人绝望的眼神，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让他坐立难安。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苏晚脱离了危险。厉沉舟松了一口气，可心里的愧疚却越来越深。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想看看新闻里有没有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可搜遍了本地新闻，却一无所获。
“或许他们真的没事。”厉沉舟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的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
苏晚醒来后，身体渐渐恢复。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厉沉舟发现苏晚变了。她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哀伤，尤其是在下雨天，她会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嘴里反复念叨着：“如果当时停车了，会不会不一样？”
厉沉舟知道，她还在为那个拦车的男人和孩子耿耿于怀。他试图解释，试图安慰，可苏晚只是摇着头，不说原谅，也不说责怪，只是那份疏离感，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两人之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晚的身体虽然痊愈了，可心里的郁结却越来越深。她开始失眠，开始做噩梦，梦里总是出现那个跪在雨水中的男人，还有那个脸色发青的孩子，他们一遍遍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救我？”
厉沉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后悔当初的决定，后悔自己的自私。他试图弥补，带着苏晚去散心，去做公益，可苏晚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直到那天，又是一场暴雨。苏晚和厉沉舟开车路过当初那条盘山公路，车子突然爆胎，停在了路边。厉沉舟下车去换备胎，让苏晚在车里等着。可等他换好备胎回到车上时，却发现苏晚不见了。
“晚晚！苏晚！”厉沉舟焦急地呼喊着，冒着暴雨四处寻找。最终，他在公路旁的一处低洼处找到了苏晚——她掉进了一个被雨水灌满的土坑里，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
厉沉舟连忙将她救上来，可苏晚已经陷入了昏迷。他抱着她，疯狂地冲向最近的医院，可最终，医生还是摇了摇头，告诉了他那个残酷的事实——苏晚因为溺水时间过长，抢救无效死亡。
那一刻，厉沉舟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抱着苏晚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将他淹没。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自私，如果他停车救了那个孩子，如果他没有让苏晚一个人留在车里……可没有如果，苏晚永远地离开了他。
苏晚的葬礼过后，厉沉舟变得一蹶不振。他把自己关在和苏晚一起住的公寓里，整日酗酒，浑浑噩噩。公寓里到处都是苏晚的痕迹，每一件物品，都能勾起他对苏晚的思念和愧疚。
这天深夜，厉沉舟又喝得酩酊大醉，趴在客厅的地板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房间里的温度骤降，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缓缓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客厅的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苏晚。
她穿着生前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可裙子已经被雨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脸颊两侧，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她的一只脚踩在一滩浑浊的脏水里，那水像是从土坑里带出来的，还带着泥沙和杂草，弄脏了她洁白的裙摆。
厉沉舟的心脏狂跳不止，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可那个身影依旧站在那里。
“晚晚……是你吗？”厉沉舟的声音带着颤抖，充满了不敢置信。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朝着他走过来。她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每走一步，脚下的脏水就会滴落下来，在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她走到厉沉舟面前，停下脚步。借着月光，厉沉舟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深的哀伤和怨恨。
“晚晚，对不起……”厉沉舟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想伸手去触摸她，却又怕她像泡沫一样消失，“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车里，我不该那么自私……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苏晚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哀伤越来越浓。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控诉：“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的吗？”
这一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厉沉舟的心脏。他想起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曾抱着苏晚，在她耳边郑重承诺：“晚晚，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可他食言了。他不仅没有保护好她，还因为自己的自私，让她耿耿于怀，最终意外离世。
“我错了……晚晚，我真的错了……”厉沉舟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我不该见死不救，不该让你伤心，不该……”
“见死不救……”苏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还有一丝深深的痛苦，“你当初，为什么不停车？那个孩子，他也有父母，他的父母也像你在乎我一样在乎他……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吗？”
厉沉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死了。”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他在那个暴雨夜里，死在了他父亲的怀里。他的父亲，也因为悲痛过度，精神失常了……”
厉沉舟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他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或许能等到其他车，或许能活下来，可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自私的决定，竟然造成了这样悲惨的后果。
“都是因为你……”苏晚的声音越来越冷，眼神里的怨恨也越来越浓，“你不仅害死了他，也害死了我……如果不是因为你见死不救，我不会一直耿耿于怀，不会失眠，不会做噩梦，更不会在那个暴雨天，因为心神不宁而掉进土坑……”
“不是的！晚晚，不是这样的！”厉沉舟连忙辩解，“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我怕你出事，我当时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选择？”苏晚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周围的寒意越来越浓，“你有选择！你可以停车，哪怕只是打个电话求救，哪怕只是耽误几分钟……可你没有！你选择了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厉沉舟，你太自私了！”
随着她的话语，房间里的物品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桌子上的杯子摔落在地，摔得粉碎；墙上的相框也掉了下来，玻璃碎片散落一地；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厉沉舟吓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苏晚变成厉鬼回来索命了。他不怪她，他只怪自己。是他的自私，害死了无辜的孩子，也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晚晚，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厉沉舟跪在地上，对着苏晚的身影磕了一个头，“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能让你消气，只要能弥补我的过错……”
苏晚的身影停在原地，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厉沉舟，眼神里的怨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哀伤。她的一只脚依旧踩在脏水里，裙摆上的泥沙越来越多，看起来格外狼狈和委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苏晚的声音变得轻柔了一些，却依旧带着无尽的悲伤，“生命是平等的，没有谁的生命比谁更重要……你当初的选择，不仅伤害了别人，也最终伤害了自己……”
她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周围的寒意也渐渐消散。“厉沉舟，我不杀你，因为死亡对你来说，太轻松了。我要让你活着，一辈子活在愧疚和悔恨中，一辈子记得那个被你放弃的孩子，一辈子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说完，苏晚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房间里的晃动也停止了，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刺骨寒意。
厉沉舟趴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眼泪混合着地上的灰尘，弄脏了他的脸颊。苏晚的话，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
从那以后，厉沉舟真的活在了无尽的愧疚和悔恨中。他变卖了公司和公寓，带着所有的钱，找到了那个精神失常的父亲，把钱都给了他，还请了最好的医生照顾他。他自己则搬到了郊区的一个小屋里，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
他每天都会去那个孩子的墓前忏悔，风雨无阻。他还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专门帮助那些需要紧急救助的人，资助贫困地区的医疗事业。他用自己的余生，做着各种善事，试图弥补当初的过错。
可无论他做多少好事，心里的愧疚和悔恨都没有丝毫减轻。每当夜深人静，每当暴雨来临，他总会想起苏晚的身影，想起她那句委屈巴巴的“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的吗”，想起她踩在脏水里的狼狈模样。
他常常在梦里见到苏晚，见到那个孩子。梦里，苏晚总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哀伤，却不再有怨恨。而那个孩子，则会伸出小手，对他说：“叔叔，我好冷。”
每次从梦里醒来，厉沉舟都会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他用余生来赎罪，不是为了得到原谅，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能稍微好受一点。
多年后，厉沉舟已经白发苍苍。他依旧住在那个小屋里，依旧每天去孩子的墓前忏悔。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可他依旧坚持着做善事。
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厉沉舟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幕，仿佛又看到了苏晚的身影。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不再浑身湿透，不再踩在脏水里，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
“晚晚……”厉沉舟伸出手，想要触摸她，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和苏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闪过那个孩子绝望的眼神。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或许，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他能见到苏晚，见到那个孩子，能真正地向他们道歉，能弥补自己当初的过错。
雨还在下，冲刷着这个城市的罪恶和悔恨。厉沉舟的呼吸渐渐停止，他带着无尽的愧疚和悔恨，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那个关于见死不救、厉鬼索命的故事，也成为了当地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它提醒着每一个人，生命是平等的，自私的选择，往往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而那些曾经的承诺，那些曾经的美好，一旦被辜负，就会变成最锋利的刀刃，让人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老城区的青石板巷弄被夕阳染成暖橙色，两侧斑驳的砖墙爬着干枯的藤蔓，风一吹，枯叶簌簌落在地上，卷起细小的尘沙。厉沉舟就坐在巷口那截断裂的石墩上，背脊微微弓着，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上的蚂蚁搬家。
自从苏晚离开后，他常常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这里是他和苏晚以前常来的地方，巷尾有家老字号的糖画摊，苏晚总爱缠着他买龙形的糖画，甜丝丝的糖浆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就像她的笑容。可现在，糖画摊早就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巷弄，和他满心的荒芜。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直到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擦过他的脚踝，他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
动作之快，连带着石墩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和悲伤，而是充满了警惕和锐利，像是一只突然察觉到危险的野兽。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树枝上还带着干枯的树皮，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握着树枝，左张右望，目光在巷弄的各个角落扫来扫去，从斑驳的墙角，到干枯的藤蔓，再到巷尾的阴影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的身体紧绷着，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与什么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沉舟？你干什么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林渊刚下班，路过这条巷弄，就看到厉沉舟这副奇怪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快步走了过来。
这段时间，厉沉舟的状态一直很差，沉默寡言，眼神呆滞，林渊和陆泽轮流陪着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可今天，他这副样子，既不像悲伤，也不像绝望，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警惕，让林渊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厉沉舟听到林渊的声音，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依旧握着树枝，目光紧紧盯着巷弄深处，像是那里藏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
林渊走到他身边，又问了一遍：“沉舟，你到底怎么了？拿着树枝干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厉沉舟还是不说话。他缓缓地从地上半蹲下来，姿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重心压低，握着树枝的手微微抬起，眼神里的警惕更甚，甚至带着一丝狠厉。
巷弄里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厉沉舟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林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知道，厉沉舟自从苏晚遇害后，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会不会是因为过度悲伤，出现了幻觉？
“沉舟，你看着我。”林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声音放得温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是不是太累了？我们先回家休息，好不好？”
厉沉舟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半蹲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巷弄深处的阴影。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兴奋，像是狩猎者终于锁定了猎物。
林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巷弄深处只有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几只飞虫在阴影边缘盘旋。他心里更加确定，厉沉舟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把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当成了敌人。
“沉舟，别这样，跟我回家。”林渊伸出手，想拉他起来。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厉沉舟肩膀的瞬间，厉沉舟突然猛地站起身，挥舞着手里的树枝，朝着巷弄深处的阴影冲了过去，嘴里还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像是野兽的咆哮。
“小心！”林渊吓了一跳，连忙跟了上去。他不知道厉沉舟要干什么，只能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受伤。
厉沉舟冲进阴影里，挥舞着树枝，胡乱地抽打起来。树枝打在墙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干枯的树皮被震得纷纷脱落。他一边抽打，一边嘶吼着，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仇恨，像是在发泄心里积压已久的痛苦和愤怒。
“肖瑶！我知道是你！你出来！”
“你这个凶手！你杀了晚晚！我要为她报仇！”
“出来！别躲着！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的声音嘶哑而凄厉，在空旷的巷弄里回荡，带着浓浓的悲伤和绝望。林渊这才明白，厉沉舟是把巷弄深处的阴影当成了肖瑶，当成了杀害苏晚的凶手。
“沉舟！别打了！这里没有肖瑶！肖瑶已经被抓起来了！”林渊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厉沉舟的腰，试图阻止他，“你冷静一点！肖瑶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她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厉沉舟挣扎着，想要挣脱林渊的束缚，嘴里依旧嘶吼着：“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我要为晚晚报仇！是她害死了晚晚！我不能放过她！”
“沉舟！你醒醒！”林渊用力抱住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苏晚已经不在了，就算你杀了肖瑶，她也回不来了！你这样折磨自己，苏晚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提到苏晚，厉沉舟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他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林渊身上，手里的树枝“啪嗒”掉在地上。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巷弄深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声音沙哑地说：“晚晚……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林渊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心里满是心疼。“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她。我们都想她。”他轻声安慰道，“但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苏晚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在仇恨和痛苦里。”
厉沉舟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掉眼泪。悲伤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让他无法呼吸。他知道林渊说得对，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苏晚的死，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每当想起，就会疼得他无法忍受。
林渊扶着他，慢慢走到石墩旁坐下。厉沉舟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听得林渊心里一阵发酸。
“沉舟，我知道你很难过。”林渊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但你要知道，苏晚从来没有怪过你。她那么爱你，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带着她的爱，好好活下去。”
厉沉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渊：“我该怎么办？没有晚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她，梦见她浑身是血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我真的好痛苦。”
“我知道。”林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还有我们，有我和陆泽，我们会一直陪着你。而且，你还有苏晚生前最喜欢的公益项目，你可以把对她的爱，投入到公益项目中，帮助更多的人，这也是苏晚希望看到的。”
厉沉舟沉默了。他想起了苏晚生前的样子，想起了她对公益事业的热爱，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沉舟，我们以后要多做善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是啊，苏晚希望他能好好生活，希望他能多做善事。他不能让苏晚失望。
“我会的。”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也带着一丝坚定，“我会好好活下去，会把公益项目继续做下去，会帮助更多的人。我会带着晚晚的爱，好好生活，不让她失望。”
林渊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沉舟，你要记住，苏晚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她一直活在你的心里，活在你做的每一件善事里。”
厉沉舟点了点头，眼泪渐渐止住了。他看着巷弄里的夕阳，余晖依旧温暖，像是苏晚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站起身，朝着巷口走去。他的脚步坚定而从容，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坚定。他知道，苏晚一直活在他的心里，陪着他，看着他，而他也会带着苏晚的爱，一直走下去，把她的善良和温暖，传递给更多的人。
那段在巷弄里挥舞树枝、陷入幻觉的经历，成为了他生命中一段深刻的记忆。它让他明白了，悲伤和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带着爱和希望，好好生活，才能让逝者安息，让生者前行。
午夜的废弃工厂里，锈迹斑斑的钢铁架在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厉沉舟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抵着一截断裂的管道，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苏晚正缓缓走来。
她穿着生前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裙摆上还沾着些许泥点，像是从某个潮湿的角落爬出来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脑袋正以一种违背生理极限的幅度，360度缓慢旋转着，颈椎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生锈的轴承在勉强转动。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嘴角咧得极大，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眼神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在耳边低语，带着一种冰冷的回响，“你说过，要保护我的，对不对？”
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厉沉舟的心脏。他想起无数个日夜，自己曾抱着苏晚，在她耳边郑重承诺：“晚晚，这辈子我都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可现在，苏晚变成了这副模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当初的见死不救，如果不是他的自私，苏晚根本不会死，更不会变成这样一只怨气缠身的厉鬼。
悔恨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厉沉舟淹没，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手里紧紧攥着一部苹果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苏晚生前用的手机，他一直带在身上，像是这样就能留住她的一点气息。
“晚晚……对不起……”厉沉舟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食言了……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苏晚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360度旋转脑袋的诡异姿态，一步步朝着厉沉舟逼近。她的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厉沉舟的心脏上，每一步都让他感到窒息。
“保护我……你说要保护我……”苏晚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冷，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黑色的雾气在涌动。
厉沉舟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看着苏晚那张旋转着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看着她裙摆上的泥点，想起了她掉进土坑时的绝望，想起了那个暴雨夜里被他放弃的孩子，所有的愧疚和恐惧在这一刻爆发到了顶点。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猛地举起手里的苹果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攥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手机外壳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掌心，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可这疯狂的举动并没有阻止苏晚的靠近。她依旧一步步走来，脑袋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咯吱咯吱”的声响也越来越刺耳，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厉沉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苏晚的报复。他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然而，就在苏晚的手即将碰到厉沉舟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工厂的阴影里冲了出来！
“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紧接着，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苏晚的手腕，硬生生将她往后拽了一步。
厉沉舟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是林渊！
林渊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脸上带着焦急和愤怒，他死死地抓住苏晚的手腕，眼神凌厉地盯着她：“苏晚，你醒醒！看看我是谁！你不能伤害沉舟！”
苏晚被拽得一个踉跄，旋转的脑袋停了下来，转而朝向林渊。她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浓浓的怨气取代，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放开我！他欠我的！他要为他的自私付出代价！”
“他是欠你，”林渊的语气带着一丝沉痛，“但他已经知道错了！这几个月来，他活得生不如死，每天都在忏悔，都在赎罪！你这样做，不仅不能让你解脱，反而会让你永远被困在怨气里，无法轮回！”
“我不管！”苏晚嘶吼着，试图挣脱林渊的手，“我要他死！我要他陪我一起下地狱！”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林渊几乎快要抓不住她。看着苏晚被怨气吞噬的模样，看着她空洞眼神里的痛苦，林渊知道，温柔的劝说已经没有用了。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扬起手，对着苏晚的脸颊狠狠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苏晚被打得偏过头去，白色的连衣裙上似乎有黑色的雾气在涌动。
“苏晚！你醒醒！”林渊怒吼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这不是你！你善良、温柔，从来不会伤害别人！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那些关心你的人吗？”
苏晚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她似乎想说什么，可嘴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声。
林渊没有停下，他知道，必须彻底打醒她。他再次扬起手，对着苏晚的另一边脸颊，又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啪！”
第二记耳光比第一记更重，苏晚的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脑袋微微晃动着，像是失去了平衡。她脸上的黑色雾气越来越淡，空洞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神采，那是属于苏晚的、温柔的神采。
“林渊……”苏晚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苏晚有了清醒的迹象，林渊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晚晚，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死了，因为怨气太重，变成了厉鬼。你刚才差点伤害了沉舟。”
苏晚的目光缓缓转向厉沉舟，看到他蜷缩在地上，掌心流着血，脸上满是悔恨和痛苦，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想起了自己的死亡，想起了那个暴雨夜里的孩子，想起了厉沉舟的见死不救，可也想起了两人在一起时的甜蜜和幸福。
“沉舟……”苏晚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从眼角滑落，“我……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厉沉舟摇了摇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掌心的疼痛，朝着苏晚走去：“晚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自私，是我害了你……”
“不，”苏晚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释然，“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我变成厉鬼，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放不下。放不下那个孩子，也放不下我们之间的过往。”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周围的黑色雾气彻底消散了，白色的连衣裙也变得干净整洁，不再有泥点。她的脸上恢复了生前的温柔，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
“林渊，谢谢你打醒我。”苏晚看向林渊，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会永远被困在怨气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林渊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能清醒过来就好。晚晚，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执念，该离开了。去轮回吧，那里有新的开始，不要再被过去的事情束缚了。”
苏晚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厉沉舟，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眷恋：“沉舟，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再被愧疚和悔恨困住。那个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你已经在赎罪了，这就够了。”
“晚晚，我……”厉沉舟想说什么，却被苏晚打断了。
“答应我，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林渊他们。”苏晚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也越来越透明，“记住，生命是平等的，以后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了。”
厉沉舟含泪点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任何话来。
苏晚对着他和林渊露出了最后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工厂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厉沉舟和林渊两个人。
厉沉舟看着苏晚消失的方向，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这一次，眼泪里不仅有悔恨，还有释然和不舍。他知道，苏晚是真的原谅他了，也是真的放下了。
林渊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她走了。以后，好好活着，别再让她失望了。”
厉沉舟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看向自己掌心的伤口，那里还在流着血，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知道，苏晚的离开，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他要带着苏晚的嘱托，好好活着，继续赎罪，用自己的余生，去帮助更多的人，去弥补当初的过错。
“林渊，谢谢你。”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永远活在悔恨和恐惧中。”
“我们是兄弟，谢什么。”林渊笑了笑，“走吧，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以后，我们一起帮苏晚完成她的心愿，好好生活。”
厉沉舟点了点头，和林渊一起，朝着工厂外走去。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照亮了前方的路。
从那以后，厉沉舟彻底改变了。他不再浑浑噩噩，不再酗酒，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慈善事业中。他扩大了之前成立的慈善基金，专门资助紧急医疗救助和贫困地区的医疗建设，帮助了无数需要帮助的人。
他还经常去看望那个精神失常的父亲，陪他说话，照顾他的生活。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那个父亲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偶尔也能认出人了。
林渊、陆泽、温然、肖瑶他们，也一直陪伴在厉沉舟身边，支持他，鼓励他。他们一起做慈善，一起帮助别人，日子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厉沉舟常常会想起苏晚，想起她最后那个温柔的笑容。他知道，苏晚一直在天上看着他，看着他一点点弥补自己的过错，看着他好好地生活。
他再也没有见过苏晚的鬼魂，可他知道，苏晚的精神一直陪伴着他。她的话语，她的嘱托，一直激励着他，让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多年后，厉沉舟已经成为了一名着名的慈善家，帮助了无数人。他常常会给孩子们讲故事，讲那个暴雨夜里的故事，讲生命的平等，讲善良的重要性。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厉沉舟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张苏晚的照片，照片上的苏晚笑得温柔而灿烂。他的掌心，那道当年被手机碎片扎伤的疤痕还在，像是一个永恒的提醒，提醒着他曾经的过错，也提醒着他要珍惜当下，好好生活。
“晚晚，我做到了。”厉沉舟看着照片，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没有让你失望，我一直在好好活着，一直在帮助别人。你在那边，一定也很开心吧？”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苏晚的回应。
厉沉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苏晚，不会忘记那个暴雨夜里的选择。但他已经不再被愧疚和悔恨困住，而是将这份记忆化作了前进的动力，用自己的余生，去践行对苏晚的承诺，去守护更多人的生命和幸福。
而林渊那一记记耳光，也成为了厉沉舟生命中最珍贵的提醒，提醒着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被仇恨和怨气吞噬，要保持善良和理智，要珍惜眼前的一切。
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遗憾和过错，但只要我们勇于面对，勇于弥补，就能在悔恨中成长，在痛苦中涅盘，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和价值。厉沉舟用自己的余生证明了这一点，也用自己的行动，告慰了苏晚的在天之灵。
商场的中央空调吹着微凉的风，裹挟着香水、零食和新衣服的混合气味，在拥挤的人群中流淌。厉沉舟漫无目的地走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边货架的玻璃橱窗。自从苏晚离开后，他总是这样，要么泡在公司处理不完的文件里，要么就独自一人在城市里游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冲淡心里的荒芜和疼痛。
三楼的饰品区旁，一家卖假发的专柜吸引了他的目光。专柜的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假人头模型，每个模型上都戴着不同款式的假发，长的、短的、卷的、直的，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假人头的面部表情僵硬，肤色是统一的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厉沉舟本不想停留，可不知为何，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样，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他的目光在一个个假人头上扫过，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觉得这些模型冰冷而陌生。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货架中间的一个假人头上，身体突然僵住了。
那个假人头，竟然长得和苏晚一模一样！
眉眼、鼻子、嘴巴，甚至连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和他记忆中的苏晚分毫不差。她的头发是苏晚最喜欢的栗色长卷发，披散在肩膀上，柔软而顺滑。最让他心惊的是，这个假人头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就像苏晚生前那样。
“晚晚？”厉沉舟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苏晚，出现了幻觉。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那个假人头的笑容消失了，面部表情变得和其他假人头一样僵硬，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和灵动。栗色的长卷发依旧披散在肩膀上，可那张脸，虽然依旧和苏晚相似，却少了那份鲜活，多了几分冰冷的诡异。
“果然是幻觉。”厉沉舟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苦涩。他知道，苏晚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些不过是他思念过度产生的错觉。
他转身想走，可脚步却再次停住。刚才那个假人头的笑容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无法轻易释怀。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目光落在那个假人头上，仔细地打量着。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这个假人头的后面，似乎还藏着一个东西。因为货架的角度问题，刚才没有看清。他微微侧身，调整了一下角度，朝着假人头的后面看去。
这一看，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在那个假人头的后面，竟然真的藏着一个人头！一个活生生的、属于苏晚的人头！
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正死死地盯着他。嘴角没有了刚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固的血迹。她的脖子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边缘不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切割过，还在不停地渗出血液，染红了她的衣领。
“啊——！”
厉沉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后背重重地撞在身后的货架上，货架上的饰品“哗啦”一声掉了下来，散落在地上。
周围的顾客被他的尖叫声惊动，纷纷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有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有人低声议论着，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他拍照。
“疯子吧？”
“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尖叫起来。”
“他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议论声、拍照声、货架倒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厉沉舟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指着那个假发专柜，声音沙哑地大喊：“人头！那里有个人头！是苏晚的人头！”
可当他再次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时，那个藏在假人头后面的苏晚人头，竟然不见了！
货架上，依旧是那些冰冷的假人头模型，整齐地摆放着，没有任何异常。刚才那个和苏晚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头，也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表情僵硬，眼神空洞。
“怎么回事？”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绝对不是幻觉！苏晚的人头，真的藏在后面！可为什么现在又不见了？
难道是他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因为过度悲伤和思念，出现了严重的幻觉？
“先生，您没事吧？”一个商场保安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警惕和疑惑，“您刚才大喊大叫，还撞翻了货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厉沉舟指着假发专柜，激动地说道：“保安！那里！刚才那里有个人头！是我女朋友的人头！她已经死了，可她的人头竟然藏在那里！”
保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个个假人头模型，没有任何异常。他皱了皱眉，说道：“先生，您是不是看错了？那里都是假人头，没有什么真人头。您是不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不是幻觉！我看得清清楚楚！”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的脖子上有伤口，还在流血！她的眼神很害怕，一直盯着我！”
周围的顾客议论得更厉害了，有人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有人则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看来是太思念女朋友了，精神出问题了。”
“真可怜。”
“别是个精神病患者吧，赶紧离远点。”
这些议论声像针一样刺在厉沉舟的心上。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人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商场的假发专柜里？这听起来太过荒谬，太过诡异。
可他真的看到了！那不是幻觉！
“保安，求你了，你去看看！就在那个假人头的后面！”厉沉舟抓住保安的胳膊，苦苦哀求道，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保安被他缠得没办法，又怕他真的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只好说道：“好，我去看看。你别激动，冷静一点。”
保安走到假发专柜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包括那个和苏晚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头后面，都看了个遍。可货架上除了假人头和假发，什么都没有。
“先生，真的没有什么人头。”保安走回来，摊了摊手，说道，“这里都是正规商品，不可能藏着什么人头。我看您还是先冷静一下，或者联系一下您的家人朋友，让他们来接您。”
厉沉舟看着保安，又看了看周围顾客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他猛地转身，朝着商场的出口跑去。他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不想听到那些议论声，不想看到那些异样的眼神。
跑出商场，外面的阳光刺眼，厉沉舟却觉得浑身冰冷。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刚才在商场里看到的场景。苏晚那张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脸，脖子上狰狞的伤口，还有那不断渗出的血液，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幻觉。如果是幻觉，为什么会那么真实？如果不是幻觉，苏晚的人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谁把它放在那里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头痛欲裂。
他拿出手机，想给林渊打电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在商场里看到了苏晚的人头？林渊会不会也以为他精神出了问题？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拨通了林渊的电话。
“沉舟？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林渊的声音。
“林渊……”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刚才在商场里，看到晚晚了……”
“看到苏晚了？”林渊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沉舟，你是不是太思念她了，出现了幻觉？苏晚已经……”
“不是幻觉！”厉沉舟打断他，激动地说道，“我真的看到她了！她的人头，藏在商场的假发专柜里！她的脖子上有伤口，还在流血，眼神很害怕……”
他把刚才在商场里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渊，没有丝毫隐瞒。
林渊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他知道厉沉舟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可他也相信厉沉舟不会凭空编造这样的事情。
“沉舟，你先别激动。”林渊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厉沉舟报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挂了电话。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双手抱着头，心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没过多久，林渊就赶了过来。他看到厉沉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满是心疼。
“沉舟，你怎么样？”林渊坐在他身边，问道。
“我没事。”厉沉舟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可我真的看到晚晚了，林渊，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林渊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商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厉沉舟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真的吗？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林渊说道，“你不是那种会凭空编造事情的人。我们现在就回去，仔细检查一下那个假发专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两人立刻起身，朝着商场的方向走去。
回到商场的假发专柜，周围已经恢复了平静，掉落在地上的饰品已经被清理干净，顾客也散去了不少。那个和苏晚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头，依旧静静地摆放在货架上。
林渊走到货架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包括每个假人头的后面，还有货架的缝隙，都没有放过。可结果和保安检查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
“沉舟，这里确实没有什么人头。”林渊皱着眉头，说道，“会不会真的是你出现了幻觉？”
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失望。他明明看到了，可为什么找不到任何痕迹？
“不可能……”他摇着头，不甘心地走到那个和苏晚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头前，仔细地打量着。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假人头的脖子处。
这个假人头的脖子和身体连接的地方，有一道细微的缝隙，缝隙里似乎沾着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
“林渊，你看这里！”厉沉舟连忙说道。
林渊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了那道缝隙和里面的暗红色痕迹。他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痕迹有些粘稠，不像是灰尘。
“这是什么？”林渊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看起来像是血迹。”
厉沉舟的心里一紧：“我就说我没有看错！这一定是晚晚的血迹！”
林渊没有说话。他拿出手机，对着那道缝隙和暗红色痕迹拍了照，然后说道：“我们先把这个样本取下来，拿去化验一下，看看是不是血迹，是谁的血迹。”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点暗红色痕迹，然后放进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
“现在怎么办？”厉沉舟问道。
“我们先离开这里，把样本送去化验。”林渊说道，“同时，我们也联系一下警察，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介入调查。不管这是不是苏晚的人头，这里出现了疑似血迹的东西，都需要调查清楚。”
厉沉舟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只有依靠警察和科学的手段，才能查明真相。
两人离开了商场，将样本送去了法医鉴定中心。然后，他们又去了警察局，把在商场里看到的一切，以及发现疑似血迹的事情，告诉了警察。
警察听后，也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他们立刻派人去商场的假发专柜进行调查，调取了商场的监控录像，询问了专柜的工作人员和当时在场的顾客。
专柜的工作人员表示，那些假人头都是正规厂家生产的，进货渠道合法，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当时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直到厉沉舟尖叫起来，他们才发现不对劲。
监控录像显示，厉沉舟在假发专柜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尖叫起来，撞翻了货架。在厉沉舟尖叫前，并没有任何人靠近那个假人头，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
调查陷入了僵局。
几天后，法医鉴定中心的结果出来了。那份疑似血迹的样本，确实是人血。而且，经过dNA比对，这份血迹的主人，竟然真的是苏晚！
“什么？！”厉沉舟和林渊都惊呆了。
警察也觉得不可思议。苏晚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怎么会在商场假发专柜的假人头缝隙里，出现她的血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惧，“晚晚的尸体已经火化了，她的血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难道我在商场里看到的，真的是她的人头？”
警察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诡异。
“厉先生，你确定你当时看到的是苏晚的人头？”警察问道。
“我确定！”厉沉舟坚定地说，“她的样子，她的眼神，还有她脖子上的伤口，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
警察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会重新调查苏晚的案件，同时也会加大对商场假发专柜的调查力度，一定要查明真相。”
接下来的日子里，警察重新启动了对苏晚案件的调查。他们再次审讯了肖瑶，可肖瑶一口咬定，她杀害了苏晚后，就把尸体丢弃在了郊外的废弃工厂里，并没有动过她的人头，更没有把它藏在商场的假发专柜里。
警察也对假发的生产厂家进行了调查，发现厂家的生产流程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那些假人头在出厂时，也没有任何血迹。
案件再次陷入了僵局。
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不知道苏晚的血迹为什么会出现在假人头的缝隙里，也不知道他在商场里看到的到底是不是苏晚的人头。如果是，那她的人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林渊一直陪在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让他不要放弃希望。
就在这时，警察传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们通过调查商场的监控录像发现，在厉沉舟看到苏晚人头的前一天晚上，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和手套的神秘人，潜入了商场的假发专柜。
神秘人在专柜里停留了大约半个小时，然后匆匆离开了。由于他包裹得很严实，监控录像没有拍到他的脸。但通过他的身高、体型和走路姿势，警察发现，这个神秘人，竟然和当初杀害苏晚、后来从监狱里逃脱的肖瑶，非常相似！
“肖瑶？”厉沉舟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又是她！一定是她！她没有死，她把晚晚的人头藏在了那里，就是为了折磨我！”
警察也认为肖瑶有重大的嫌疑。他们立刻加大了对肖瑶的追捕力度，同时也对商场假发专柜的假人头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可让人失望的是，经过全面检查，并没有在假人头里发现苏晚的人头，也没有找到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个神秘人潜入专柜，到底做了什么，至今还是一个谜。
厉沉舟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他每天都活在恐惧和焦虑中，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在商场里看到的场景，还有苏晚那张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他不知道肖瑶到底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
林渊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满是心疼。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厉沉舟迟早会崩溃。
“沉舟，我们去找陈神婆吧。”林渊说道，“之前你被阴邪之物缠上，都是陈神婆帮你化解的。现在这件事情这么诡异，说不定也和阴邪之物有关。陈神婆或许能帮我们找到真相。”
厉沉舟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寄希望于陈神婆。
两人立刻动身，前往陈神婆的驱魔店。
陈神婆听了他们的描述，又看了警察调查的相关资料，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神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厉沉舟急切地问道，“晚晚的血迹为什么会出现在假人头里？我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她的人头？”
陈神婆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睁开眼睛，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确实和阴邪之物有关。苏晚小姐的怨气太深，加上她的人头可能被人用邪术封印在了假人头里，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诡异场景。”
“被邪术封印在了假人头里？”厉沉舟和林渊都愣住了。
“没错。”陈神婆点了点头，“有人用邪术，将苏晚小姐的人头封印在了那个假人头里，让她的魂魄无法安息，只能被困在里面。你看到的，就是她的魂魄和人头结合在一起的幻象。而那血迹，就是她人头里残留的最后一丝阳气和怨气凝结而成的。”
“是谁？是谁要这么做？”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还能是谁？”陈神婆说道，“一定是那个杀害苏晚小姐的凶手，肖瑶。她不仅杀害了苏晚小姐，还想用邪术封印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过，城市陷入沉睡，厉沉舟的公寓里却还亮着屏幕光。他躺在床上刷手机，无意间点开一个标着“深夜校园探秘”的直播，镜头晃过熟悉的红砖墙、老樟树，还有教学楼顶那座标志性的钟楼——竟然是他的母校，明德中学。
主播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生，声音压低带着刻意的惊悚感：“家人们，明德中学的老教学楼可是出了名的‘凶楼’，传说十年前有个学生在顶楼跳楼，之后每到午夜，就会有人听到哭声……”
厉沉舟嗤笑一声，指尖划过屏幕。他在明德中学待了六年，从初中到高中，闭着眼睛都能走遍校园，哪有什么“凶楼”？不过是学生间以讹传讹的鬼故事。可看着镜头里熟悉的走廊、操场，还有那棵他当年刻过名字的老樟树，一股莫名的怀念涌上心头。
“无聊。”他嘴上嘀咕，身体却很诚实地点了关注。主播还在絮絮叨叨讲着鬼故事，镜头突然转向教学楼后的实验楼：“听说这里晚上会有灯光自动亮起，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厉沉舟的目光顿住了。实验楼三楼最西边的教室，是他高中时的化学实验室，也是他和苏晚第一次偷偷牵手的地方。那时候苏晚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头发上，像镀了层金边，他借着问问题的名义凑过去，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红了脸。
回忆翻涌上来，厉沉舟突然觉得待在公寓里没意思。他起身换了件黑色连帽衫，揣上手机和钥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母校看看。
明德中学离他的公寓不算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校门口的伸缩门紧闭着，保安室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保安大叔应该早就睡着了。厉沉舟绕到侧门，那里有一道矮墙，是他当年逃课的“秘密通道”。
他助跑几步，轻松翻过高墙，落在铺满落叶的操场上。午夜的校园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让他想起十七岁的夏天，和林渊、陆泽在操场上打球到天黑的日子。
他没去主播直播的老教学楼，反而朝着实验楼走去。实验楼的窗户大多漆黑一片，只有顶楼的一扇窗户透着微弱的光，应该是主播说的“自动亮起的灯光”，大概率是感应灯坏了。
厉沉舟沿着外墙走到实验楼后门，门锁着，但他记得后门的锁芯早就锈了，用力一拧就能打开。果然，“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楼道里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比他记忆中更破旧了。墙壁上的涂鸦还在，有他当年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还有同学们的签名。他沿着楼梯往上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格外清晰。
三楼最西边的化学实验室，门虚掩着。厉沉舟推开门，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亮了里面的实验台、储物柜，一切都和他记忆中差不多，只是落满了灰尘。他走到窗边，当年苏晚坐过的位置，如今堆着几个废弃的纸箱。
“物是人非啊。”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想拍张照，突然感觉头顶一沉——有人在抓他的头发！
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股冰凉的触感，像是有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他的发尾。厉沉舟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狂跳不止。
他明明是独自潜入学校的，保安室的大叔在睡觉，主播应该在老教学楼那边，这实验楼里怎么会有人？
“谁？”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缓缓抬起手，想去掰开那只抓着他头发的手，可指尖却什么都没碰到，只有一股刺骨的凉意顺着头皮蔓延下来。
那只手没有松开，反而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像是在调皮地挑衅。厉沉舟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落满灰尘的实验台和摇晃的窗帘，根本没有人影。
“鬼？”这个念头一出，厉沉舟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刚才那清晰的触感，绝不是幻觉。
他想起主播说的鬼故事，想起十年前跳楼的学生，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转身就想跑，可那只手却死死地抓着他的头发，让他动弹不得，反而因为挣扎，头发被扯得生疼。
“放开我！”厉沉舟怒吼一声，猛地用力挣脱，头发被扯掉了好几根。他顾不上疼，拔腿就往楼梯口跑，脚步声在楼道里发出急促的回响。
可他跑了没几步，就感觉那只手又追了上来，这次不仅抓着他的头发，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
“别跟着我！”厉沉舟吓得魂飞魄散，跑得更快了。他一口气冲下楼梯，跑出实验楼，直奔操场的侧门。
就在他快要跑到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一丝委屈和嗔怪：“厉沉舟，你跑什么？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
厉沉舟的脚步猛地顿住，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操场中央，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正是苏晚！
“晚晚？”厉沉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他想说“你不是死了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前的苏晚，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笑容温柔，眼神清澈，根本不是之前那个怨气缠身的厉鬼模样。
苏晚一步步朝着他走来，脚步轻盈，裙摆随风飘动。她走到厉沉舟面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尖依旧带着一丝冰凉，却不再让人觉得恐惧，反而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柔。
“我一直在这里啊。”苏晚的声音软软的，“我知道你今天会来，所以特意等你。”
“一直在这里？”厉沉舟愣住了，“你……你不是变成厉鬼了吗？之前在废弃工厂，你还……”
“那是因为我太想你了，又怨你当初的自私，所以才会被怨气控制。”苏晚的眼神暗了暗，“后来林渊打醒了我，我才明白，我不该一直困在过去。我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我想再看看你，看看我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厉沉舟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苏晚的脸颊，冰凉的触感真实可触。“晚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死，也不会……”
“别说了。”苏晚打断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怪你了。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好好告别。”
“告别？”厉沉舟愣住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轮回了。”苏晚的笑容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舍，“林渊说，我已经放下了执念，不该再留在人间。我今天来，是想再看看你，也想告诉你，好好生活，别再被过去的事情困住。”
厉沉舟紧紧握住苏晚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疼不已。“晚晚，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苏晚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可我们已经阴阳相隔，缘分已尽。你要记得，我永远在你心里，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纪念。”
她顿了顿，又笑着说：“其实，刚才抓你头发的人是我。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这么胆小，跑得那么快。”
厉沉舟看着她调皮的笑容，想起刚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又哭又笑：“你这个调皮鬼，都变成这样了，还不忘捉弄我。”
“谁让你当年总是欺负我呢？”苏晚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怀念，“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你总是在化学实验室里偷偷扯我的头发，还把我的课本藏起来，让我到处找。”
厉沉舟点了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那些青春岁月里的点点滴滴，像是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温馨而美好。
“还记得这棵老樟树吗？”苏晚拉着他走到操场边的老樟树下，树干上还能看到当年他们刻下的“厉沉舟”和“苏晚”的名字，旁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当年你说，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就来这里许愿，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记得。”厉沉舟的声音带着哽咽，“可我没做到。我们虽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可我却没能保护好你。”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苏晚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命运弄人而已。厉沉舟，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后悔，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林渊他们。”
厉沉舟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我答应你，晚晚。我会好好活着，会带着你的那份，一起好好生活。”
苏晚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月光穿过她的身体，照亮了地面。她抬起头，看着厉沉舟，脸上露出了最后一个温柔的笑容：“沉舟，我走了。再见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