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江河之水颠倒（1 / 2）

关含璋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始终惦念着傅安洲，不愿让他走自己的老路。

才在京剧院忙完，便早早地登门拜访。

傅安洲听闻了他的事，一直惦念着，想去探望安慰一番。正巧，择日不如撞日，立即将他请了进来。

自打戏班子改京剧院，关老板肉眼可见地沧桑了不少。大概是现代戏演多了，饶是旦角儿，也蓄起了细细密密的胡须。

“上回的事还好么？我真想不到，咱们几个，却是你先沉不住气。”

傅安洲给他斟了杯茶，缓缓同他闲话道：“毕竟你一向气定神闲，与世无争。”

工老生的还搞什么四大须生评选，关老板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却从不争那些虚名。

只踏实唱戏，平日里最爱对旦角儿那些漂亮的行头着迷。

听见傅安洲这样问候，似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脑地倾倒苦水：

“你是不知道，参加了国营剧团就是参加了组织。我们这儿，同志之间非常团结，没有你争我夺的现象。”

但这真的好吗？关含璋不明白。

过去是市场经济，你不下大苦力气练，戏迷不买账，就得饿死。

现在天天混日子，也能拿工资。若是让这帮蛀虫统治艺术，京剧还不是迟早要玩完？

“而且剧团不分名次，没有什么头牌、二牌之分。比方说，过去你在私戏班子里总是给别人挎刀，可到了这里，遇到合适你演出的本子，同样有机会演主角。”

关含璋心里不舒服，他觉得不公平。

京戏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艺术，本来就是优胜劣汰。每一位角儿都是天选之子，凭什么姿色平庸的人、能够作威作福。

这岂非江河之水颠倒，早晚要将岸上的人都淹死。

傅安洲虽未有什么高深觉悟，可他不愿意含璋再吃亏了，便只劝道：

“凡事各有利弊，存在即合理，戏改也有好的方面。虽说我们的工资不高，但生活上用不着发愁，不像在私人班社那样，有戏时能有戏份儿，没戏时就扛刀。”

“将来你老了，不能再演戏了，照样可以领到退休金。不至于老境颓唐、流落街头。”

京剧团的运营方式，真是谁听了谁动心，特别是除了大角儿以外的一般艺人。

所以成不了角儿的普通艺人，都特别踊跃地要求剧团班社合营。

可关含璋不是普通艺人，是角儿就有角儿脾气，龙套倒是没脾气。

他一听这话又有些上头：“我就是吃这碗戏饭的，若是将来戏迷不爱听了，冻死街头我乐意。”

他宁愿鲜衣怒马地活一阵子，然后轰轰烈烈地死去。也不要一直蝇营狗苟的度日。

“含璋。”傅安洲唤他的名字，无奈摇了摇头，“以后咱们的戏台就是广阔的天地了。”

关含璋在当初没琢磨出他这句话的深意来，还以为他仍旧规劝自己，在戏改的背景下大有作为。

可他真的干不出一番事业了，明明没到七老八十，却觉得精神不振。